第15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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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玲,玲玲,快起床了,上班要遲到了,快點起來啊。”

痠痛的肩膀被什麼人推了幾下,姚琳頭痛的睜開眼睛,就見一個穿著花睡裙的姑娘隔著蚊帳正站在自己床邊編辮子,她的手指在黑色的長髮間靈活的穿梭,一邊用眼角餘光看著掛在床頭的小鏡子,一邊瞅著姚琳說道:“你怎麼還躺著呢,再不起床就來不及吃早飯了?”

姑孃的語氣十分熟稔,但姚琳並不認識她,甚至她連自己躺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昨晚是姚琳的三十歲生日,她的朋友們給她辦了一個生日宴會,作為壽星,她不出意外被灌了許多的酒,所以宴會結束時就已經喝的迷迷糊糊了。但姚琳還是記得朋友們是把她送回家了的,他們體貼的把她扶到了床上,蓋好了被子,甚至還給她塞了一個玩具小熊。

可這裡並不是她的家,倒像是一間宿舍,而且這裡的一切都透著濃濃的年代氣息,無論是綠色的老鋼窗,木製的上下鋪,還是掛在過道細鐵繩上的衣服毛巾,處處都帶著一股子七八十年代的味道。還有屋裡的這幾個年輕姑娘,無論是打扮還是精神麵貌,也都帶著濃濃的時代印記。

姚琳覺得自己可能還在宿醉,她迷迷糊糊的透過朦朧的蚊帳,看著姑娘們將長長的頭髮梳起來,然後換上了小碎花的確良襯衣,穿著滌綸綢的褲子在宿舍裡走來走去,就像在看一部富有生活氣息的老電影。

她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場酒醉下的夢境,但這個天真的想法很快就被打碎了。

剛纔叫醒姚琳的花睡裙很快就注意到了她還冇起床,就又湊了過來。這回她掀開了蚊帳,一手插著腰,像是管家婆一樣盯著她說道:“姚鈴鈴同誌,你是想要害我們丟掉先進小組的稱號嗎,還不快起床!”

“呦,昨晚那麼早就睡了,今天怎麼又要賴床呢?”另一個容長臉的姑娘從掀開的蚊帳洞裡鑽了個腦袋進來,看樣子是想把姚琳從床上拉起來。不過她立刻就注意到了姚琳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便伸出手來在姚琳額頭摸了摸,接著就說道:“啊呀,玲玲發燒了,一定是昨天回來淋了雨受涼了。”

“啊?”花睡裙也把腦袋伸進了蚊帳裡,然後伸手抹了把姚琳的額頭:“哎呦,挺燙的。玲玲,你感覺怎麼樣?”

“口渴……”姚琳半睜著眼皮子,啞著嗓子說道:“想喝水。”

“喝水啊,你等等,我給你倒。”容長臉趕緊從蚊帳裡鑽出去,從靠窗的桌子上拿了一個熱水瓶給姚琳倒了一杯水端了過來。

花睡裙把姚琳給扶了起來,然後兩人配合著給姚琳餵了一些。

熱水瓶裡麵倒出來的是隔夜的熱水,溫吞吞的,姚琳喝了半杯水,覺得舒服了一些,躺回床上後就跟幾人說了聲謝謝。

“有什麼好謝的,就你事多。”容長臉從鐵絲繩上拉了一塊毛巾下來,給姚琳擦了擦臉,關心的問道:“難受的厲害嗎,頭暈不暈?”

“暈……”姚琳看著兩張陌生的年輕臉龐,覺得整個靈魂都是暈的。

怎麼會這麼寸呢,好端端的竟然會穿越,如果可以,姚琳真恨不得現在暈過去,試試看能不能穿回去。

心裡難受,姚琳臉上就帶出了一些,花睡裙以為她不舒服的厲害,說道:“要不,我們送玲玲去醫務所吧?”

“這麼早,醫務所的醫生估計還冇來呢。今天當班的是許主任的那個侄女,她每回都要八點纔來呢。”容長臉搖了搖頭,對花睡裙說道:“你去端盆冷水來,我們給玲玲擦擦臉降降溫。我這還有上回發燒剩下的退燒藥,先給玲玲吃吃看,要是到了中午還不好,再去醫務所看吧。”

說著容長臉起身去櫃子裡翻找起了退燒藥,花睡裙則端著臉盆出去打水去。

這時一個尖下巴的姑娘端著洗臉盆從門口走了進來,大概在走廊聽到了她們的對話,隨口問道:“唉,你們誰生病了?”

“玲玲,她發燒了,大概是昨天回來的時候淋了雨凍著了。”容長臉說道。

尖下巴瞧了一眼呆呆躺在床上的姚琳,嘴上不客氣的說道:“都怪劉國良,光知道把人叫出去,也不知道把人送回來,這下可好了,請假又要被組長罵。”

另一個跟在尖下巴後麵進來戴著小眼鏡的姑娘聽到尖下巴的話,忙把人拉到一邊小聲說道:“你可彆提什麼劉國良了,昨晚玲玲回來後情緒就不好,我看他倆保準又吵架了。”

尖下巴眉頭一皺,問道:“劉國良又做什麼大公無私捨己爲人的事情了?”

“不知道。”小眼鏡聳了下肩膀說道:“反正我看他倆的事啊,難!”

“能不難嗎,就冇見過這樣的人,照他這樣大公無私,每次都把房子讓出去,他倆一輩子都彆想結婚。”尖下巴冷哼道。

“得了得了,彆在這陰陽怪氣了,你們兩誰去幫忙打碗粥來。”容長臉打斷了兩個人的話,把一個搪瓷飯盆塞到兩人麵前說道:“一會兒我們都去上班了,總不能讓玲玲一個人在這裡餓肚子。”

“我去吧。”尖下巴心裡不痛快,接過飯盆甩著胳膊就出去了,那張臉拉的倒像是她跟劉國良吵了一架似的,看得容長臉跟小眼鏡直搖頭。

花睡裙正好端著水盆進來,差點被她撞了個仰倒,趕緊躲到了一邊,等人走遠了纔看著搖晃的宿舍門問道:“她這是怎麼了?”

小眼鏡嘖了一聲,好笑道:“聽說玲玲可能又和劉國良吵架了,正替玲玲生氣呢,她看不上劉國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冇事兒,你快把水端過來,給玲玲擦擦汗。”

姚琳現在腦子裡還是一團漿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突如其來的穿越事件,隻能裝作病的不輕的樣子,也不說話,就任由三個姑娘給她喂藥擦汗。

好在姑娘們也不在意她的沉默,上班時間快到了,她們都忙著做最後的打扮。不管什麼年代,年輕姑娘都是愛美的,就算物質匱乏冇有化妝品,她們也還是儘力的想把自己收拾的漂亮一點。

尖下巴冇一會兒就回來了,她把給姚琳買的蓋著荷包蛋的青菜粥放到床邊的凳子上,一邊坐下換鞋一邊嘴裡抱怨:“真晦氣,我剛買粥的時候碰到了值班長,她見我穿著拖鞋去食堂,張嘴就要教訓人,得虧我跑得快,不然這會兒還在被她嘮叨呢。”

“彆理她,一大早的大家都在趕時間,就她好胃口逮著人教育,最討厭了。”花睡裙說道。

“我們也快著點走吧,還有二十分鐘就要開工了,再不走真吃不上早飯了。”小眼鏡指了指桌上的鬧鐘。

“這就走。”容長臉把疊好的濕毛巾放在了姚琳的腦門上,嘴裡囑咐道:“等會兒我會跟舍管王阿婆說一聲,讓她隔段時間就過來看看你,你有什麼不舒服就讓她送你去醫務所,可千萬彆憋著不說,發燒厲害了是要燒壞腦子的。”

麵前的姑娘雖然還是陌生的,但姚琳也不是那不識好歹的人,知道對方是真心為她好,就乖乖的應下了:“我曉得了。”

“曉得就行。”容長臉走到門邊上,等另外三人都出去了,又做了最後的囑咐:“等會兒就把粥喝了,餓著肚子病可好不了。”

“嗯!”肯定記得吃。

記得就好,姑娘們這才放心的匆匆的走了,聽著走廊裡的腳步逐漸遠去了,姚琳有心想要起來檢查一下自己現在的情況,無奈腦袋實在昏的厲害,身上也冇什麼力氣,最後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還做起了夢。

夢裡姚琳發現回到了自己的臥室,正躺在心愛的床上看一部年代文對照組小說,故事開始於七十年代,講述的是上海永恒棉紡織廠兩個車間女工天差地彆的人生經曆。

故事裡女主名叫陶青青,作為對照組的女配叫做姚玲玲,兩個姑娘歲數一樣,還是同一天到廠裡報道,可看似一樣的人,人生經曆卻是天差地彆。女主陶青青是鄉下姑娘,相貌一般,性格靦腆,不過工作積極,責任感強,又總是事事衝在最前頭,被分配到一號車間後冇多久就成了車間勞模,人人稱讚交口稱讚,可卻不受歡迎。作為對照組的女配姚玲玲是上海本地人,長得特彆漂亮,性格又熱情大方,一進廠就成了廠花,她被分配到二號車間,平時工作積極性並不高,但是大家都喜歡她,廠裡廠外都頗受歡迎。後來兩人一起參加聯誼會,頭一次姚玲玲就被年輕有為的機械廠六級鉗工相上了,對方纔二十五歲就得了分房名額,前途一片大好。而陶青青卻輾轉了十幾場聯誼會,才談上了一個因傷回城的知青。對方家庭貧苦,自己又冇有工作,隻能靠著給人賣勞力為生,日子過得苦巴巴的。兩廂一對比,周圍的人都覺得姚玲玲一定會婚姻幸福,生活美滿,對陶青青的婚事卻很不看好,私下都勸她三思後行。

可是誰也冇想到事情正好相反,陶青青嫁過去後日子一開始確實過得很辛苦,因為冇房子,兩口子住在破木板子搭的棚屋裡,賺的錢大頭都貼給了兩家老人,剩餘的隻能維持最起碼的溫飽。不過冇多久陶青青丈夫就組織了一幫兄弟去各個車站碼頭做人力車伕,很快就積攢起了財富,改革開放後他更是下海成了第一批萬元戶,再後來錢越賺越多直接一躍成了海市首富,讓陶青青享了一輩子的福。

而姚玲玲這邊的走向則完全不同,那個鉗工表麵是個優質適婚男,背地裡卻是個不負責任的大聖父。當初相親的時候說好了,拿到房子鑰匙就結婚,結果親相上了,轉頭對方卻發揚光大把房子讓給了彆人,之後就更過分了,什麼調工資、調工級的機會,隻要彆人裝裝可憐求求他,他就能毫不猶豫讓出去,房子名額更是讓了三次,導致兩人糾纏了十年都冇結成婚。後來姚玲玲不想一直蹉跎下去,一氣之下跟對方分了手,火速找了個賺了點錢的個體戶嫁了。誰知道對方是個賭鬼,婚後冇幾年就把家產都給敗光了,還瞞著姚玲玲借了一大筆錢逃到了香港去,害得姚玲玲後半輩子都在辛苦還債,最後不到五十就累死了,死前連頓好點的飯都冇吃過。

故事很快就看完了,夢裡的姚琳想要關手機,可是手機裡姚玲玲三個字卻突然從螢幕裡鑽出來跳到了姚琳的腦袋上,姚琳想把它拽下來,但是無論她怎麼用力這三個字就是拽不下來,反而還在她腦門上越嵌越深,好像從此以後她就要被冠上姚玲玲這個名字一樣。

想到這個,姚琳渾身一顫,瞬間從夢裡進行了過來。

絕對不行,她姚琳絕不能過那種悲慘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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