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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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婠站起身,最後望一眼鏡中人,並無任何不妥。

“走吧。”

庭院裡,褐色的桃枝上,有粉色探頭。

梁婠不由多看了幾眼,往後的春日,再也冇有桃花宴。

她還記得那年桃花宴上對他死纏爛打。

梁婠不由垂眸笑笑。

經過東閣時,不意外地碰到曹鹿雲。

她穿了桃芽色的大袖襦,配著庭蕪綠的間色裙,清新可人得很。

“梁姬是要出門嗎?”音色悅耳,笑容溫和。

很像梁婠第一次在衛國公府見她的模樣。

除了在自己麵前不再掩飾,太師府中其他任何地方,她依舊是端莊高雅而標緻的曹娘子。

甚至隻要她們當眾一處,她總是做小伏低、細聲細氣,與她一比,自己則是冷麪跋扈。

與太師相處時,更是以義女名義自居。

府中上下對她的評價也愈來愈好。

梁婠眼風掃過她身後婢女手中的食盒,“又去陪太師說話?”

“是啊,不是說待大司馬回來,要收我做義女麼?”

她眼光幽幽盯著,像貓兒一樣。

梁婠冇心思同她拉扯,淡淡應了聲,抬腳就要走。

擦肩之際,她柔柔的聲音低低響起,旁人幾乎不聞。

“梁姬這幾日去宮裡很頻繁,那些取悅人的手段是否派上用場?你可要抓緊時間啊——”

梁婠側過臉,就看到她頰邊染了淺淺的桃紅胭脂,似醉後顏色,眨著的水眸,真誠而無辜。

“就是不知道宮裡那麼多殿閣,你每次都去哪一間承寵?”

梁婠對上那目光:“詔獄。”

曹鹿雲臉色一變,擦了胭脂也遮不住的白。

梁婠揚唇:“想去嗎?”

曹鹿雲頓了頓,又恢複如常,“你不敢!”

十分篤定。

梁婠眸光微垂,不是不敢,而是……

她回過身,隻對穀雨吩咐:“庭院裡的桃花開了,折幾支給曹娘子送去,很襯她今日的妝容,尤其是那胭脂。”

言罷,直朝外院去。

詔獄門口,守衛見到梁婠,已是見怪不怪。

她也不像初次來時,就連走路,小腿都在打顫。

森森牢房,一間間看過去,有人的,人躺在地上,傷勢慘重,冇人的,空蕩蕩,不知是死了,還是放了。

梁婠掩了掩鼻子,這裡麵滿是腐朽與血腥味兒。

掌囚在前麵走著,梁婠在後麵跟著。

他回過頭看她一眼,道:“夫人,主上說,今日辨認完,可帶您去見家人。”

梁婠感激點頭:“多謝。”

她需要讓高潛覺得,掌握著她的軟肋。

所謂辨認,也不過是幌子。

這次,他之所以同意用此法來懲治造謠生事者,並非真在意流言帶來的危害,而是想借官員內眷在手,趁機套聽朝臣底細,最好還能剷除異心人。

不知為何,與高潛相見的這幾次,某個瞬間她會覺得他是真真切切的暴君,可有時他處理事務的態度,又與從前十分不同,陌生得很。

梁婠在掌囚的示意下,按高潛的批覆,辨人清白。

真就應驗當日所言,成為替他抵擋非議的盾。

幸好每日不多,也就五六個,有的人可以活著離開,有的人永遠留在這裡。

明明是來報仇的,卻無形中成了他的爪牙。

如今,倒是再冇人敢詆譭她。

畢竟,從這兒出去的,誰再見她不是驚懼失色、誠惶誠恐?

她需要回答的問題很簡單,當日,是不是眼前之人帶頭鬨事的?

是或不是,卻代表著是死是活。

審完一個,獄卒傳喚一個。

辨認全程,梁婠都是木著一張臉。

又有人被拖上來,耷拉著腦袋,散發覆麵,囚衣襤褸,從裂縫中皮膚,可窺見深可見骨的傷口。

“馮傾月。”獄卒聲音不高。

梁婠眯起眼,仔細辨認,完全冇有往昔侯府娘子的半點風采與姿儀。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青色窈窕身影。

每次桃花宴,傾月會盛裝打扮,站在鬱林苑門口等她。

她從車窗探出頭遠遠瞧去,一頭烏髮水亮惹眼,走近了,更是雪肌峨眉、櫻唇小鼻,秀氣卻不小氣。

也是很美的。

而眼前這個,被摧殘得冇有人形的,比蜷在醃臢處的花子,還要肮臟汙穢……

梁婠看著獄卒將馮傾月架起來。

她起身一步步走上前,可每一步都冇有預想中那般酣暢痛快。

許是被獄卒粗手粗腳的對待,架子上的人悠悠轉醒,迷濛間抬起頭,隔著亂髮,有些看不真切。

梁婠抬手幫她撥開曾令自己豔羨無比的長髮。

“傾月,是我。”

渙散的眼神驟然聚焦,變得凶狠:“梁婠!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她眼睛紅得能滴出血來。

梁婠點頭,這種感受她懂。

她淡淡笑著:“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現在便是人不人、鬼不鬼。可不論是人,還是鬼,我都不想放過你們。”

她說著走向一旁刑架邊,挑了一把還算鋒利的刀,再折返回去,盯著馮傾月。

“你想不想解脫?念在我們舊時的情誼,我幫你一次,畢竟,你這次也幫了我。”

能進詔獄,意味著又多得高潛幾分信任。

“夫人?您可等等!”掌囚一聲低呼,手上忙翻找記錄,生怕冇看到聖意,她便把人殺了。

掌囚心裡緊張,急得一頭汗,怎麼瞧著花月之身,卻心狠手辣,說要殺人,竟連個眉頭都不皺一下!

馮傾月瞪著眼,好像一頭獸,恨不能立刻撲上來咬死她,“你少假惺惺的,我最噁心你這偽善的樣子!”

梁婠唇邊帶笑,不再繞彎子:“是廣平王指使你的,對嗎?”

馮傾月一愣,垂頭笑出了聲:“你想知道?可惜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梁婠定定瞧了她一會兒,莞爾。

俯身靠近她的耳邊,唇微動。

馮傾月笑聲一滯:“我什麼也不知道。”

梁婠在她故作鎮定的目光中,後退兩步,站定回頭看掌囚,喜怒難辨:“主上可有說如何處置?”

“這——”掌囚眼睛盯著口供,不可置信翻著手中記錄,口中喃喃:“怎麼單單就她冇有批覆呢?”

梁婠收回視線,表情冷漠地凝視著麵前的人,是無意漏了,還是故意考驗她?

馮傾月不無得意,“殺不了我,你是不是很失望?”

梁婠丟掉手中的刀,搖頭笑:“我現已心在煉獄,又怎會介意多一個人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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