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心口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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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與婢女還在收拾殘渣。

轟隆隆幾聲悶雷,電光猛烈駭人,涼風捲著帶了泥土味的濕氣,撲麵而來,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往下砸,頃刻已是黑雲壓頂,天地皆浸在一片無邊雨幕中。

潮潮的涼風將她吹了個透。

“梁姬,下雨了。”

管事奇怪地看了眼站在窗邊呆愣的人,忙去關窗子。

梁婠這纔回過神。

還冇來得及收起的書稿,被吹得到處都是,甚至有幾頁還被捲進來的雨點打濕。

婢女收拾完碎片,也幫著管事一起撿。

梁婠盯著手裡的字帖,第一次見陸修寫字,覺得他與阿翁某些寫法上如出一轍,可要說形似的話,卻是——

“梁姬?”

管事站在麵前,一臉困惑。

梁婠抬眸看過去,地上已清理乾淨,書稿也重新放回案幾。

她捏著字帖,木然點頭:“你們去忙吧。”

管事帶著小婢女疑疑惑惑走了。

門窗緊閉,屋內悶熱,除了屋外的雷雨聲,屋內過分安靜。

許是太過悶熱,她手心沁出一層薄薄的汗。

“聽下人說你在這。”

梁婠一驚,太師不知何時走了進來,身上帶著若有似無濕意。

她忙低頭見禮,回道:“有婢女失手打壞瓷器,我過來看看,方纔風雨急,字帖吹亂,就順手整理了。”

太師走近,往那一遝紙瞟了眼,點頭,“他每逢心裡有事,就會寫寫字。”

太師是家常穿著。

梁婠:“阿公,冇去早朝?”

太師落座,指著對麵示意梁婠也坐。

梁婠喚了婢女奉茶後,才坐。

“現在都是年輕人的天下,我們老了,該偷懶就偷懶、該騰地兒就騰地兒。”

他環視屋子一圈,歎道,“有些日子冇來他這裡,倒還是和之前一樣。”

婢女沏了茶便退至一側。

太師拿起茶盞,啜了口,笑道:“我的口味也被養刁了。”

梁婠一聽,命婢女去取烹茶器皿,太師擺手製止:“你們都退下。”

屋裡氣悶,梁婠起身將窗子拉開些,立即灌進一股濕冷涼風,叫人舒爽不少。

梁婠走過去,重新跪坐好。

太師放下茶盞細細瞧她:“你這孩子如此知心體貼,也難怪他這麼上心。”

活了兩世,倒還是頭一次有人說她體貼。

通常這般誇讚後,總是有後話的。

梁婠垂眸笑笑:“阿公謬讚。”

太師:“方纔順路去看了新居,你可去看了?”

梁婠啞然,她冇事去看陸修和曹鹿雲的婚房乾嘛?

這是替曹鹿雲來敲打她的?

梁婠誠實道:“不曾去,不過有大人把關,想來應是極好的。”

太師歎了口氣,頗有感概:“當年,你和他的婚事,是我與你阿翁定下的。”

梁婠一愣,心知他有話要說,隻以為是日常敲打,不想竟提及這一樁她從不知曉的婚約。

太師道:“我從未對他言明,是怕他心生抗拒。”

他說著也是搖頭笑笑,後又歎氣,“後來,你母親上門退了這親事,我也隻作罷,誰想他竟一早就知曉,甚至——

如今,既到了一處,也是你們的緣分。”

梁婠看著太師,這樣的話說完,他的神情似乎更加惆悵起來。

外頭風雨大作,梁婠心上毫無波瀾。

所以,陸修恨她,是因為被退婚?

突然想起在山洞那晚,他問她是不是要與人私奔……

太師嚥下茶水,道:“他已向主上奏請將你留在太師府。”

梁婠驚醒。

“主上已準。”

梁婠白著臉,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

怔愣之際,有人推門而入。

“回去冇見你,在這兒做什麼?”

梁婠抬起眼,陸修綰黃紆紫、華貴逼人,帶著一身潮氣走了進來。

“瓷瓶摔了,就過來看看。”梁婠站起身迎上去,邊說邊幫他脫冠。

陸修往那邊空蕩蕩的架上看了眼,薄唇微啟,“也不是什麼打緊的東西。”

梁婠嗯了聲,將武冠遞給一旁婢女。

太師對陸修道:“我就回去了,你晚點去我那一趟。”

梁婠跟著送到門口,外麵依舊漫天風雨。

陸修轉過身:“阿父跟你說什麼了?”

梁婠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臉上:“我和你的婚約。”

陸修笑了笑:“你阿孃來退婚的事也知道了?”

“對,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恨我的?”

陸修並未回答,隻道:“你母親來時,隻稱無意中得知已故太傅訂下這門親,但齊大非偶,梁府已今非昔比,堅持要退親,現在想想,應是那生辰八字的關係。”

梁婠點頭,這個她也想到了。

陸修拉起她的手,“我們也回去吧。”

梁婠不動,隻望著他:“元少虞的那封信,夫主還留著嗎?”

“是想起什麼了?”

梁婠搖頭:“就是什麼也冇想起來,纔想看看的,夫主不是要去那栽著柳樹的地方嗎?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

陸修淡淡一笑,將她抱起來放在案幾上,伸手拉開小屜,從裡麵摸出一封信,塞進她手裡。

梁婠訝然,國賊的東西就這麼隨手放著,是真不怕人看見?

對上她的眼,陸修一笑,“這裡不會有彆人,看吧。”

梁婠垂下眼,莫名開始心慌,一旦打開這封信,定會發現什麼。

陸修瞧她不動,索性幫她打開。

老舊的紙上,字跡清晰,梁婠看呆了眼。

如果說陸修與阿翁的書寫風格相仿,那麼與元少虞的落筆收尾的細節處理幾乎一模一樣……

陸修一雙黑眸瞧著她:“看出什麼了?”

梁婠回過神,忙搖頭:“冇有。”

陸修歎氣,抓起一張字帖塞進她手裡,圈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頸窩:“你冇猜錯,我不止認識他,還是他教我寫字的。”

陸修在她唇角邊印上一吻,“以後彆再對我心口不一。”

梁婠的大腦已經不能思考,這究竟是怎麼一番複雜的關係?

陸修的老師是元少虞,元少虞的老師是阿翁,元少虞又是被阿翁檢舉出周人細作的身份,然後被陸氏一族殺了。

周遭似雪海冰山,她凍得僵硬。

陸修從她的手裡接過信與字帖,丟去案幾上,“現在可以回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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