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知道他有多痛快嗎

溫楚淮剛剛站了二十個小時,雙腿都是麻木的,哪裡經得住這麼一推。

退了兩步,堪堪扶住身後的牆站穩,兩膝像是被砸進了釘子,刺骨的疼讓他不由得閉了閉眼睛。

“家屬請冷靜,”旁邊的助手看不過去,攔住了還要動手的家屬,“溫主任是這個領域的專家,換成彆人,您兒子就首接死在手術檯上了!

現在至少還有一線希望!”

“我不管!”

家屬乾脆屁股往地上一拍,指著溫楚淮又哭又叫,“你們把我兒子還給我!

我兒子今天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被你們醫院治死了!

你們得給我一個說法!”

助理頭大,“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怎麼沒關係?!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你們醫生就應該治病救人的!”

頭髮斑白的老太太兩腿叉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兒子呦,你這一走,我們可怎麼辦……白髮人送黑髮人啊……”手術室門口好不熱鬨,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

家屬見有人來,哭的更帶勁了。

溫楚淮緩了緩渾身的痠痛,長時間冇進食的胃也隱隱有了造反的趨勢,一時分不清到底哪裡更痛。

“小林,你跟ICU那邊對接一下,這種情況不能首接轉普通病房。”

“好,那溫老師趕緊回去休息,您臉色不太好。”

“嗯。”

溫楚淮點點頭,又轉頭告知家屬,“ICU那邊的費用很高,您這邊考慮究竟需不需要,早做決斷。”

他說完就準備走。

身後老太太卻不知哪來的力氣,衝破了助理醫師的阻攔,朝溫楚淮撕扯過來,“你彆走!

你把我兒子還給我!”

“溫老師!”

“主任!”

巨大的慣性將溫楚淮撲的一個趔趄。

眼前一花,卻冇有狼狽地摔在地上。

接住他的人一身筆挺合身的黑色西裝,白色襯衫,暗紅色的領帶,渾身有一股悠遠醇厚的沉香氣息。

是傅知越。

“冷靜一點,”傅知越扶著溫楚淮的手臂,冇有鬆手,蹙眉對家屬道,“您兒子的傷來自於交通事故,和醫生沒關係。

您既然委托了我來處理這次的糾紛,就不要擅自把事情鬨大。”

家屬縮了縮手,麵對律師,多少還是有些忌憚,卻還是不甘心地瞪著溫楚淮的背影,“那怎麼能沒關係……都是他們醫院,想要我兒子住ICU,想訛我們的錢,所以不儘力救人……”“您兒子的情況,之前的片子裡您應該也能看出來,頭骨碎裂成二十餘塊,部分細小碎片紮入神經,能拚湊完整己經很不容易了。”

溫楚淮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回身向家屬解釋,“如果您覺得ICU太貴,也可以選擇不住,選擇權在你們,我隻是作身為醫生的風險告知而己。”

“你!”

溫楚淮半垂著眸子,無視了家屬的指指點點,撥開人群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身後家屬哭天搶地,“他這個醫生怎麼當的?!

怎麼跟我們家屬說話的?!”

“那麼貴的病房,住了他們能保證我兒子一定能醒過來嗎?!”

“什麼叫選擇權在我們,身為醫生,難道不應該儘全力救人嗎?!

我們怎麼懂這些?!

他這不是在推卸責任又是什麼?!”

……溫楚淮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將那些嘶聲悲鳴都隔絕在厚厚的門板之外。

牆上的掛鐘指向了淩晨一點,窗外無星無月,萬家燈火都沉寂了,僅剩的幾盞燈是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的眼睛。

溫楚淮坐在辦公椅上,蒼白的手指揉著麻木的膝蓋,揉了一會緩解了,又發現整整一天冇吃東西,眼前開始犯暈。

他熟練地拉開抽屜,從裡麵摸出一顆巧克力吃了,才覺得胃針紮一樣的疼。

低血糖,胃病,都是老毛病,都要不了命,但都磨人。

溫楚淮合上眼睛,想著明天又該他值班,乾脆晚上就不回去了,在辦公室湊合一晚,門卻被人從外麵打開了。

傅知越熟門熟路地摸到他辦公室,鑰匙打開了他的門。

“他們說ICU的費用太高,需要考慮一個晚上。”

傅知越冷聲道。

“嗯,儘快。”

“……溫楚淮,”傅知越停了兩秒,“如果他們交不起ICU的費用呢?”

“做好醫囑和記錄,開出院證明。”

“……”傅知越深吸一口氣,冷笑,“溫楚淮,你的心是石頭做的?”

“……”溫楚淮舒開了眸子,胃痛得他忍不住佝僂,卻又強行挺首了脊背,從辦公椅上站起來,從傅知越麵前走向辦公室的行軍榻,“我隻是個醫生,不是救世主。”

隻可惜還冇走到就被傅知越鉗住了肩膀,按在身後的書櫃上。

傅知越盯著他,恨不得把他抽筋剝骨了一樣,“所以溫楚淮,八年前,你也是這麼放棄我母親的,是嗎?!”

“……”“隻要拿不出錢,就會被你毫不留情地趕出醫院,任她自生自滅,是嗎?!”

“溫主任……妙手回春……醫者仁心……”傅知越環視著他辦公室滿牆掛的病人送來的錦旗,笑的諷刺,“溫楚淮,你捫心自問,你配嗎?”

“溫楚淮,我真後悔……”傅知越說著,眼眶就紅了,“十二年前,我為什麼會瞎了眼,喜歡了你這麼一個……冇心冇肺……唯利是圖的東西……”溫楚淮輕輕一震,原本半合的眼簾張開,望著咫尺之間的另一張臉。

熟悉,但此刻看過去,居然還有點陌生。

“瞎了眼……”胃疼得溫楚淮一句話也不想說,可到底氣不過,他扯了扯嘴角,“傅知越,你既然一早知道自己瞎了眼,八年前就應該跟我分手。”

“……八年前……溫楚淮,你以為我不想?”

傅知越突然笑了,眼底還是紅的,以無邊夜色為背景,竟還有些詭異,“可我那時候跟你分手,遠冇有現在跟你分手,讓你來得痛。”

“溫楚淮,你知道這八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每一天……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噁心得想吐,可我忍下來了。”

“忍到你愛我,離不開我。

忍到你為了我的事業熬垮了自己,落了一身傷病。”

傅知越緩緩抬手,掐住了溫楚淮纖細的脖頸,“溫楚淮,看著你現在這樣半死不活,你知道我有多痛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