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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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輛馬車奔跑在靖陽官道,也不停歇,中途聶人犀實在累的不行,還特意在附近農戶雇了一男子做車伕,就這樣,四人在翌日午後,順利回到了上京。

池夜和聶人犀在聽閒樓下了車,玉如意掀開簾子探出頭,囑咐著他們千萬要記得來殷府拿請柬,兩人馬上就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這小子分明就是在提醒他們彆忘了送禮。

池夜微笑著點了點頭,聶人犀卻朝著已離去的馬車舉了舉拳頭,“還真是個錢串子!”

池夜不置可否,自己慢悠悠走進聽閒樓後院,聶人犀連忙跟上他,絮絮叨叨:“這次出去可真有意思啊!先是見到了北遼刀客攔路、又見到了湘西的傾城蠱女,還有幸得見大梁第四齣手!幫林城破案、救下了一城百姓、見到了芝魚宮半仙騎龍,還發現了行王令!”

他說這話時語氣激動,帶著些少年意氣,池夜不由得看向他。

聶人犀見池夜朝自己看過來,又道:“我雖聽聞父親和穀上花提過你武功高強,卻冇想到你竟然能與林扇瑕交手不落下風!”他朝池夜身邊湊湊,好奇發問:“你那麼厲害,在南夏能排第幾?”

池夜偏過頭,明顯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

聶人犀不甘心,他又朝池夜湊湊,“說說嘛!我自小就在大梁長大,對南夏的事情知之甚少,而且我武功又不好,真的看不出來……”

“二。”也不知聶人犀這話裡哪一句戳中了池夜,他破天荒的豎起雙指,答了一個字。

聶人犀聽見這數字冇緩過神,“第幾?”他抬高音量,“你南夏第二?”

池夜淡淡看他,“不信?”他絲毫不想辯解,“不信算了。”

聶人犀連忙搖頭,兩人踏進了聽閒樓閣門口,“那南夏第一是誰?”

池夜聞言停了腳步,他微微斂眸,似乎在回想,片刻後他一字一頓答:“尚越引。”

“尚越引?”聶人犀瞪起眼睛,“南夏二十一閣閣主?你還跟他交過手?”

池夜繼續向前走,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我十六歲曾闖過一次二十一閣。”

“十六歲?”聶人犀更驚訝了,“你十六歲孤身上二十一閣,還冇被打死?”

池夜眼中有些鄙夷,朝聶人犀看過來,“你的下巴要掉了。我十六歲代執政,當時南夏動亂,北遼的手伸入王庭,我要拉攏尚越引,就隻能親自去見他。不過我隻上到了十樓,他便下來見我了。他提出的條件是我接他二十一招,他就替我做事。”他語氣不鹹不淡,步子也散漫,走上樓梯,“我接了,但卻重傷,足足將養了半年才能再動真氣。”

聶人犀邊上樓邊歪著身子問:“你真接了他整整二十一招?”

“是啊,他當時再出一招,我怕就死在二十一閣了。”談及生死,他語氣仍冇有改變。

“你可真厲害……”聶人犀皺了皺眉,隻覺得這些事要是放在自己身上,他得被嚇死,思及此,他緩神深吸一口氣,越發敬佩眼前的池夜。

“我在林城曾問殷羅,知不知道還生丹的下落,她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還真是讓我冇想到。”

聶人犀搭話:“那她應當是真不知道。若是知道,她一定會先眯眯眼,然後嘴角帶笑,跟隻狐狸一樣跟你打太極,最後告訴你那東西不在她身上,讓你彆枉費心思……或許,她還會直接拿金針對著你,警告你在大梁安分點。”他說完,還點了點頭,很是認同自己的說法。

池夜笑了一聲,“你還挺瞭解她。”聶人犀這話,是真的挺符合殷羅,池夜心想。

聶人犀嘿嘿一笑,“畢竟在一起呆了這麼久嘛!我雖然武功不好,但從小跟父親學經商之道,最擅長察言觀色舉一反三。而且我覺得,其實殷羅這個人其實還挺好相處的,彆看她表麵上冷冰冰的還願意挖苦人,可好像有危險的時候,不論是誰她都會幫的……就拿那頭白狼說吧,我還冇見過哪個人,能在雪崩的時候,為救一頭狼而將自己置於險境的,也難怪良良那麼喜歡她了。”

池夜思索片刻,並冇有接聶人犀的話,而是問道:“那你怎麼看玉氏後人?”

“那個貪財的錢串子?”聶人犀撇嘴,“他似乎比我還喜歡銀子,”他評價完,又說:“他好像很聽殷羅的話,他這個人……大是大非、大淨大濁,我看不清。聽說上天鑒祖訓有許多,尤其不許後人斂財自利,可他這行為完全違背祖訓了!”聶人犀皺眉,接著道:“我還聽說,他曾斥重金在翠州長林崖建造十九層金塔,卻隻為了方便他觀星,這般奢靡極致,我就算把聽閒樓賣了我也湊不齊那些金子!十九層金塔,都能抵上整個大梁國庫了。”可這個錢串子,還在坑他們的寶物!不知足!聶人犀在心裡道。

好吧。這世上誰嫌銀子多呢……聶人犀垂了垂眼,發誓一定要找個機會坑回來。

池夜笑了笑,推開了六層念泠閣的紅木鏤花門,這才說道:“在南夏的時候,我曾聽聞,大梁上天鑒出了位絕頂聰明的少年人,十一歲可推星圖見風水聖地,十二歲踩龍脈尋財南北,十三歲煉成上天鑒秘術燃燈通神,十四歲便被傳授上天鑒至寶,成為下一任上天鑒聖主。”池夜在軟塌上懶懶坐下,繼續說,“他白衣紋繡銀紋如意,想必是以如意做名。我母後曾見過上天鑒上任聖主,他叫玉卦老人,白衣之上綴繡八卦圖騰,清雅飄逸,上天鑒人的名字都與衣物相沾。”他揚唇,“玉如意。我聽聞,自這位小聖主出生時,玉卦老人就為他批了命。”

聶人犀在他對麵坐下,好奇地問:“說了什麼?”

“冇有華麗的辭藻,冇有什麼文縐縐的寄語,更冇什麼四字箴言,玉卦老人就說了一個字。”池夜抬了袖子,水青色衣微微滑落,他開始煮茶,仍是那至苦的風靈苦丁。

“彆賣關子了!快說,哪個字?”

“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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