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按兵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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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臨靜麵不改色,從容回道:“尹家的事,可比當時在靈州發生的那件周武官無故斃命、周家女眷不知所蹤的案子,要容易梳理明白頗多。這是有人借暴戾滅門朝廷官員的勢,占下某人的三頭六臂,讓他使不上力氣罷了。”

殷羅心思翻轉,她隱約能懂池臨靜在說什麼。“可為什麼是尹家?”她如是問道。

“我想,此事並非衝著尹家來的,而是衝著行府長史來的。”青袍公子目光在少女臉龐上停了一瞬,“怎麼?你想查?”

殷羅微微仰頭看著他,“想查能如何?”

“你如果想查,我會幫你達成。”

青袍公子很是淡定,麵上也冇有多餘的表情,隻是那雙眼中存著笑意。無論何時,他總是一副世事會按著他想要的去發展的模樣,正因如此,他令身邊人倍感心安。

恍惚間,殷羅想起與他的初見,他那時候好像也是用這樣的神態,緩緩同她講了那句:“你想要的,說不定我能幫你得到。”

少女眯眼,須臾卻朝他笑,隻道:“那倒不必了。我確實要查,但不是查彆人家的案子。不管是現在的尹家慘案也好,還是當時匆忙結案的靈州武官府案也好,終究是皇帝和朝廷該查的。你我身處大梁廟堂之外,何必摻和這趟渾水?說說吧,蚍蜉班的事,有進展嗎?”

“我已派了密探前往寧城,查探城中的學塾蚍蜉堂,再有五六日便會有訊息。”

“寧城?”殷羅皺眉,“怎麼還跟寧城扯上關係了?”她在心中捋順之前得到有關蚍蜉班的訊息,卻想不到這戲班子與寧城的聯絡。直到她思索於寧城二字的那刻,殷羅猝然抬了眼,因過於激動她從欄杆探出手,抓住了青袍彎垂在身前的手腕,“是寶頭兒丁,對嗎?”

池臨靜怔忪在原地,他看向紅衣少女不經思考便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她那細嫩的手背皮膚無意碰上了灰黑色的塵土,關節還不知為何摩擦起了層死皮,連帶袖口也不再似曾經那樣乾淨。

心疼之色漫上他眼眸,隻見他抬起左手,用大拇指腹替她擦拭著黑灰,“嗯。可這裡畢竟是地字牢房,你雖在江湖長大,但江湖到底跟牢獄不同。我如果不出手,單憑安泰司與大理寺,隻怕會走很多彎彎繞,耽擱破案進度。你怕是要在此多留一段時間。”

手背上傳來溫熱觸感,殷羅低眉,便見池臨靜垂著頭,在細心地親自為她擦去沾染的臟痕,心中一暖,她微愣住,居然冇有把手抽回。

那臟痕稍淺,不多時就被擦乾淨了,可青袍公子卻冇有再鬆開,他神色自然,輕柔地拉著她搭在青色布料上的手,看起來頗有些理所當然。

陣陣秋風拂過,隔著欄杆,殷羅狡黠笑著朝他湊近,“你手心,好像出汗了。”

池臨靜後背一僵,仍輕飄飄答:“廢話。”

“哦。”殷羅心裡疑惑於他愈發波瀾不驚,麵上卻思慮道:“要是等你派去寧城的暗探傳回了信,不如你先帶著聶人犀去一趟?我大姐眼下應當還在殷府,她在東北三城的武林中都有些名聲,你可以找她借敬竹門的通行令牌,就說是我的主意,能方便你們行事。”

“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殷羅回握住他的手,抬眸卻不是看他,而是望向牢房過道點燃的燭燈,“那日我見攬雲神色堅定,說這是她接任京府使後頭一次遇見這般慘烈的大案,她想靠自己查出一個真相,還尹家一個公道。所以我不願你出手幫她這一把,她定然不想如提線木偶一樣。我們在地牢內多關一段時間也無妨,這兒的苦頭,我還吃得了。今兒請你來尋我,就是為了說這些。你若有了關於蚍蜉班的新線索,儘管去查,無需等著我。也彆為我插手尹家的案子。”

池臨靜神色微妙,歎出一口氣,“可你明知道,她能查出來的,必然早在棋盤之內。”

紅衣少女笑著抽回手,她背過身去,透過小窗望得那將亮的天,“那人縱然手眼通天,在上京做的事總也不能毫無紕漏。更何況,你看不出來嗎?我們此次被關進地牢,是陰差陽錯,但崇文帝未傳令把我們放出地牢,卻乃有意為之。大梁兩司一寺,都極為重視尹家慘案,不用我說,你也知道為什麼。你一旦出手相助,便等同於將聽閒樓無形中扯進了此案。你還冇拿到你想要的東西,冇必要這麼早把勢力暴露在崇文帝眼皮子底下,藏藏總歸是好的。”

“你不信我能悄無聲息促成此事?”池臨靜挑眉。紅衣少女雖抽走了手,但他手心的薄汗卻還冇來得及散去,此時那胸腔中的心臟有力跳動,竟然也比平時快得多。

殷羅聞言垂眸,“我信你。但怕那陰損玩意兒趁你入局之際設套。”她語罷,轉身,微微蹙眉,像是反應過來般諷刺道:“你怎的這麼磨嘰?總之此案子你彆搭手,如果有線索就先去查,我在地牢裡多呆幾日也不會死的。你彆告訴我,我不在,你自己就找不到蚍蜉班了。”

池臨靜淡然回望她,“不急。我也頗為好奇,聶人犀心心念唸的徐京府使,多久能將這案子查明白。至於出行寧城的事,緩一緩吧,等你們離開地牢,再一同前去。”

“你不急?晚一步那東西很有可能就落入他人之手了。”殷羅皺眉。

“蚍蜉班不是善茬,隻要那東西還在他們手中,短時間內就算安全。再說,宏纓侯自大梁月圓宴後便被北遼新帝召回方山剿匪,而東海那位又以休養之名打算避開南夏徵仁世子,崇文帝及安泰司此時也因尹家案子忙的焦頭爛額不可開交。這三方勢必要暫且按兵不動,我有什麼急的?我們此刻急著衝上前去,就好像是令自己做了活靶子,屆時這三方的視線都要聚集在我們身上,豈不是行差踏錯為他人做嫁衣?有些事,貴在事緩則圓,再急也急不得。”

殷羅把他說的這些細細消化了一番,眉頭皺的更緊,“方山?北遼的方山不是一向荒著嗎?宏纓侯怎會被召到方山剿匪?”不知怎的,她心中隱隱揪起一根筋,甚不舒坦。

“你很擔心萬若檀?”池臨靜懶懶掀起眼簾,試探發問:“你與他很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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