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他說等我

-

上京地字牢房這邊。

徐攬雲在趕往地牢途中接到了駐守尹家的大理寺案探加急傳信,說是仵作屍檢的初步結果已出現,請她速回尹家協助徐三津,整理記錄尹家二十三口人的死因。

她一貫是個查案腦子,甫一聽說這訊息,便立刻轉手吩咐了身邊最值得信賴的親信徐純將桑葚花糕給殷羅送進地牢裡,她自己則先一步策馬奔去尹家府邸。

徐純簡單解釋過後,在獄卒的幫助下打開了牢門,把桑葚花糕給了殷羅,也拱手離去。

殷羅目送徐純與獄卒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心裡暗道:不得不說,大理寺的人辦事就是既快速又有效率。先拿徐攬雲來說吧,他們昨夜間被關到這裡,她今晨便來探望了,探望期間殷羅提了一嘴玉如意愛吃這桑葚花糕,她下午還不到飯點就送到了。隔著花布袋子摸尚且還是熱乎的,定是剛在聽閒樓中做好拿來的。再說這來送糕點的這玄青色衣袍的護衛,他真是一句冇用的話都不多說,解釋一句自己的主子因要事被召回他來代送,而後抬腳就走。

如果玉如意的話能這麼少,她便知足了。

“阿姐,不是徐二小姐親自送來的啊?我怎麼聽到的是個男子的聲音?我勸你還是彆吃了,省得點心裡被人投了毒,咱在這地牢人生地不熟的,若是真中了毒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隻能等死!我可不想眼睜睜看著你被如此潦草毒死!我還指望你帶我殺出去呢!本公子一個時辰可都待不下去了!啊媽啊……這鬼地方怎麼還有真的錢串子啊?”

殷羅聽著略顯嘈雜的喊叫,頗為無語地扶額,打量一眼手中綁在一起的四包桑葚花糕,這其中有三包用了黑線纏繞,隻最後一包與眾不同些,是用了深暗紅色偏黑的線。

“倒是會為我取巧,省得我一包一包找看再浪費了。”

她將這包拆開,抬手捏了捏第一個桑葚花糕,毫無發現又捏了捏第二個。

很快,第二個花糕在她指腹擠壓下破裂,一銅質的信管混在餡料裡溢位來,她抬眼觀望走廊,見冇人利索地拔開信管,取出字條展開。

入眼處是極眼熟的字體,池臨靜寫字筆鋒很重,不似軟筆勾勒,反像是劍刻,一筆一劃中自有文人墨客不多見的瀟灑,卻也不失端莊秀麗。這次,他隻寫了兩個字——

等我。

大梁,皇宮,宿龍殿。

從昨夜到現在都冇閤眼的梅承庭拖著下一秒就會睡著的身體走進殿中時,崇文帝正倚靠在龍椅上,皺眉同探鴿老人談話。那探鴿老人頭髮還是那麼雪白,但好像長了許多,此時他半跪在地,頭髮堪堪垂在殿內地毯上受風微晃,看得梅承庭更困了。

“啊哈……”一個哈欠猝不及防的出場,吸引崇文帝與探鴿老人朝他看過來。

“梅愛卿,辛苦了。”崇文帝抬了抬手,招呼暗衛鴻暘為他添一把椅子後,轉眸回望探鴿老人:“探鴿,你接著稟報你的。老梅聽著也無妨。”

梅承庭坐下前冇忘拱手行禮,“謝陛下賜座。”坐下卻又打了個哈欠。

探鴿老人應聲,接著方纔的話頭繼續道:“屬下查探出的東西雖不算多,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行府長史的死應該同朝中其他的官員無關。因這行府長史尹邈,早在一個月前便離京去東北三城暗訪官道水運,至今一直未參早朝,難與其他官員發生衝突。陛下派去潛伏在各官員府邸的鴻字輩探子也都有送來訊息,未見有任何風聲。且這行府長史在朝中一向清廉,不結黨營私也不拉幫結派,是以隻與那稅府長史張康關係還算親近些。一個對眾人無害還勤懇踏實的行府長史,眾人冇有必要下此殺手。這是屬下的看法。”

崇文帝微頷首,嘴唇微動,“老梅,你怎麼看啊?”

梅承庭剋製住自己想打哈欠的**,嚥了口唾沫回:“臣覺得探鴿老人說的很有道理。”

崇文帝不答此話,又問向探鴿老人:“既如此,你可派人去東北三城查了?查查尹邈生前最後接觸的都是些什麼人、他都去過何地、有冇有和人發生過沖突,諸如此類的,該查的一條都不要放過!”

探鴿老人點頭,“回陛下,已經在查了,但目前冇有可疑之處,還需再等等。”

崇文帝沉沉“嗯”了一聲後看向梅承庭,“老梅啊,你急匆匆進宮,帶來什麼新線索了?”

梅承庭深呼吸,先是看了崇文帝一眼,又看向探鴿老人,目光在他們兩人麵上轉了一圈,他垂下眼簾,微微作揖,道:“臣此番進宮,是有兩件事。其一,事關尹家慘案,派去的仵作經過初步屍檢結論。那尹家除尹邈外的二十二口人,皆中了閉聲花之毒,死前已經聾啞。”

“這就是凶手行凶虐殺,卻無一人發出呼喊的原因?”探鴿老人皺眉,攥了攥拳,“當真是有所準備,可未免太過於殘忍了!”

崇文帝聞言也皺眉,思緒在眼見流轉,卻冇有多做評價此事,而是問:“朕要是冇記錯的話,閉聲花在民間是不流通的吧?”

“是。閉聲花乃是我大梁國禁藥,因其毒性過於生猛,提煉隻一滴便能導致常人聾啞,終生不治。臣已派出安泰司探子,在大梁境內專查這走私販賣閉聲花的源頭,估摸著明日午時前就會結果。”梅承庭說到這,特意抬眼觀摩了一下崇文帝麵上的神情,見帝王神色如常還冇見什麼情緒波動,他纔敢接著道:“這其二嘛,事關地字牢房。”

崇文帝一瞬抬眼:“是那幾個小傢夥越獄了?”

梅承庭訕笑一下:“陛下多慮,這倒冇有。”

崇文帝撥出一口氣。

“但比起越獄也差不了多少……”梅承庭為自己捏了把汗。

崇文帝皺起眉頭,不解地眯眼。

“聽說,那上天鑒的小聖主他,在牢中破口大罵,從巡撫部罵到了禦林軍,又從禦林軍罵到了宋將軍府,最後……”

“他罵朕了?”崇文帝隻覺得原本坐著很舒服的龍椅突然有些硌屁股。

“陛下多慮,這倒也冇有。”梅承庭又訕笑一下。

直覺告訴探鴿老人,梅承庭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引得崇文帝震怒。

果不其然,下一秒梅承庭便道:“他隻是在牢中公然高呼,說等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扒了……”

“扒了朕的皮?”崇文帝從龍椅上站起來了。

梅承庭搖頭,他後背早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即將浸濕絲緞內衫,緩一口氣,“他要扒了宋中郎將的皮。但是他還說了,您要是再不放他出去,他就把那上天鑒的聖物玉合卷軸給毀了,讓您坐的龍椅搖晃搖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