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悚然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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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了摻雜灰塵的光影,殷羅捂住口鼻向府門走去,她方纔用力大了些,硬生生卸下了半扇木門,此刻右側那扇也受力有些搖搖欲墜,偏開的空隙裡透出門後的場景。

把玉如意嚇得不成樣子的那張死人臉,就這樣全然暴露在眾人眼前。

是一具中年男人的屍身,被紅綾吊了起來,掛在門口橫堂的梁上。

順著光亮,能勉強看清他還穿著官服,腰間掛著九府長史手持的令牌。他死狀極為慘烈,興許是被吊起來的時間長了,脖頸前端已經內陷,麵容猙獰扭曲,而垂在身側的兩條胳膊也被人扭斷,軟軟翻了骨架,手朝前張著,一看便是遭到了虐殺。

將他吊起來的人似乎很是惡趣味,刻意調節的高度恰好能讓這張驚悚的臉隱在門後,隻要隨便來一個成人身高的傢夥開門,都會毫無防備地隔著木門與這雙死人的眼睛對上視線。

殷羅不由蹙眉,她深吸一口氣,胸腔中湧起一份噁心。這份噁心甚至蓋過了眼前慘烈的場景、蓋過了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屍臭。

若是按照她思維揣測將這行府長史屍身吊起來的那人用意,殷羅隻覺得那人是個實打實的變態。也不知是跟尹家有什麼深仇大恨,至於在殺了人之後還把屍體掛在門口?

要知道,將已故之人的屍身掛在高處,這多是會在兩軍交戰的城池外出現的事,古往今來,被掛上城牆的多是些叛軍、敵軍將領,為的也是泄憤並且殺雞儆猴,起到警醒作用。

但自從大梁先皇改革國製,富安盛世便講究一個和美,這條延續百年的惡習早就被明令禁止,無論是哪兒,也不允許高掛屍身。可現如今就在大梁皇宮外不遠的街坊,遭到虐殺的行府長史屍體居然被吊在了自家府邸的大門口,還被如此精心的設計出了嚇人高度……

玉如意在看清行府長史屍體那一刻,攥著鄔子寒的袖子又乾嘔起來。

“嘔……”

鬱楓皺眉緊閉雙眼,大概明白了玉如意是受到了怎樣強烈的視覺衝擊。

鄔子寒神色倒是比他們兩人淡定些,但微微抖動的眉梢還是反應出他有些不適。這種不適還是建立在生理與心靈上的雙重夾擊,不知怎的,他竟覺得脊背發涼,緊接著打了個哆嗦。

相比下,殷羅則成了最平靜的那個,她直麵距離她五步之遙、高高吊起的屍身,思慮一瞬,右手雙指微繞,再次騰起水紅色真氣,衝破了掛住行府長史屍體的紅綾。

那屍體應聲落地,發出類似於軟泥砸下來的聲響,居然不似有骨。

飄然的紅綾席捲著蓋在屍身上,斷裂的弧度令殷羅想起前不久在蘋都見過的康又魁,還記得她擅用紅綾殺人取物,眼前這難道是她的手筆?

但這個想法一出就被殷羅打消了,康又魁雖然看著毒辣,但不像是個變態,且同樣身為女子,殷羅認為她看起來那樣愛美,應該是做不出來把行府長史屍體糟踐成如此慘樣的。

“進去看看。”殷羅收了真氣,偏頭環視身後三人,在望見他們麵上的牴觸後又道:“算了,你們在門外等我吧。我自己去就行。”她說完爽利扭頭,一步兩步邁過台階,走進府院。

玉如意屏息吞了兩口唾沫,看著紅衣少女自然如行雲流水般邁開的步子,強製自己發麻的雙腿振作起來,與此同時暗自腹誹:殷羅到底是不是人啊?她怎麼做到膽子這麼大的?她難道真的就一點兒不害怕嗎?居然敢自己進去?這剛到府門口就開了個恐怖盲盒,這府內是什麼光景還不知道,她能應付得了嗎?不行!他可不能一直這麼丟人!他好歹也是上天鑒現任聖主,通曉天意身手不凡,怎麼能被死人嚇得走不動道呢?怎麼能讓他阿姐自己進去呢?

此種思想一旦產生,玉如意直接將鄔子寒的手從自己胳膊上移開,“五哥,不用扶了。”

鄔子寒微微挑眉,以為玉如意是緩過來了。

鬱楓也聞聲朝他看過來。

隻見白衣少年深吸一口氣,攥緊拳頭鉚足心氣打算跟上殷羅,卻不料他剛邁出第一步,原本麻木的小腿就冇了勁兒,想抬起來的腳不聽使喚的一軟——

又是“啪嘰”一聲。

“哎呦我的頭!”電光火石間,玉如意摔在了地上,白衣染了灰塵,他胡亂揮了揮手驅散口鼻前瀰漫的塵土,揉上自己被撞紅的額角,很是狼狽。

“六公子!”鬱楓閃身想扶他起來,鄔子寒也湊上前搭手幫忙。

正當時,空曠寂靜的街巷內忽然傳來大隊人馬的腳步,極有節奏性的漸漸近了,有鐵質兵甲碰撞移動的聲音摻雜其中,聽著像是一班兵隊。

鬱楓和鄔子寒攙扶玉如意的手一頓,兩人不約而同地朝著聲音源頭方向看去。

竟是禦林軍。

訓練有素的禦林軍排列成橫五豎九的兵陣,在望見玉如意三人後徑直將他們圍了起來,玉如意無助地趴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臉。此刻少年人還不知道禦林軍為什麼要把他們團團圍住,隻在心裡嘀咕著自己的臉麵今時今日此時此刻算是這行府長史府門前丟儘了……

而殷羅這邊。

紅衣少女甫一進府便停下身了,周遭詭異慘烈的景象讓她後背騰起一陣惡寒。

她靜靜站在尹家大院中間,抬眼環視正廳兩旁排開的走廊。

眼前的一切簡直像是一場噩夢,她從冇想到能在現實中親眼看到如此慘烈驚悚的景象。

隻見不遠處那四麵拱起的山形亭脊下的橫梁上,每隔一米便吊著一具屍體,其中有侍衛有丫鬟、有老嫗有幼女,他們身量不同,但卻被吊得十分有序,身上血跡已風乾的衣袂甚至跟著微風拂動,挲挲沙沙輕響。

正廳的門緊閉著,兩麵對摺的紅木鏤花紙窗下各自釘了一名女童,左側的那名高挑些,而右側這名看起來稍微矮一點,應當是姊妹。相同的是,她們的肩胛都被兩柄三寸長的鐵釘穿透骨頭,穩穩釘在正廳木門之上,乾涸的血結痂成黑紅,凝結在傷四周,且她們都死不瞑目,睜著的眼下溢位血絲,瞳孔由於風化已經發灰髮白,在月光映照下,死狀極為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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