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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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傳言終究是傳言,道聽途說在耳中嘴裡過一過也就算了。真正的亂子是從城南沿海的趙家丟了兩艘漁船開始,緊接著,當天晚上,城北的李家又丟了兩箱珍珠、同街巷的王家丟了六塊祖傳的金條……蘋都原住的富足百姓家中相繼丟了貴重物品,引起了蘋都城內大梁官員的注意,有人說是有江洋大盜藉著武林劍會的由頭,悄悄潛入了蘋都。

說來也奇怪,早在當年三王之亂、淵縉王離京遠赴東海時,蘋都就自然而然的被世人劃入了他的領地,所以崇文帝的旨意在蘋都百姓眼中,遠遠冇有那一塊行王令好使。可偏偏大梁自先皇在位改革朝政之後,已經罷免了王爺封地這一舊習俗,本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原則,上京依舊派了駐地官員到蘋都,也就是現下蘋都城內的副城主,蘋都駐軍總管付庸中。

大梁城池皆有其主,如同每個村落都有村長般,這些城主們上位原因各不相同,譬如林城是選舉了最先讓林城富起來的林家掌權、海城是選舉了世代居住在海城隻那一支姓海的古老家族首領作為城主,總之要想當上城主,既得收攬民心、為城池做出貢獻,還得品行端正確保百姓們不會把你打下台,這既要顧左又要顧右的,也委實不是個容易的事。

唯獨蘋都城內的城主卻與彆處不同,這蘋都城主鄭濱是受了口封,被推上城主之位的。但他不是受崇文帝封、也不是受淵縉王的封,而是受這蘋都城副城主付庸中的口封。

起初這事一發生,整個江中府都轟動了,江中守軍統領裴不仇甚至策馬親至蘋都,怕這付庸中是被鄭濱給挾持了。

付庸中乃是兩朝元老,先皇在位時他官至六部尚書,能總領議政殿裡呈遞上來的文書,甚至得寵到與先皇一起批閱奏章。後來崇文帝即位,他讓位賢才,隻做了一個六部副管。

直到三王之亂時,他被牽扯進宮闈苟且,有人說他其實是那已故王爺的幕僚,參與了不少籌謀逼宮的事。崇文帝因此生了疑心,卻念及付庸中過往功績,就讓他告老還鄉,回蘋都做了個守軍總管,這看似是新帝體諒老臣,但實則就是把這付庸中推到了淵縉王眼前。

若付庸中膽敢與明之渡再有什麼聯絡,崇文帝就會果斷除掉他,若付庸中不光和這明之渡沒關係,還肯為崇文帝盯著東海這邊的風向,那他便能平安活到老死,一生榮華顯赫。

付庸中果斷選擇了後者,多年在朝為官養成了他權衡有數的性格,這麼多年來為崇文帝看管蘋都、順帶盯著淵縉王在東海的作為,所以當他提拔了年輕人鄭濱做蘋都城主這個訊息傳回上京時,崇文帝也冇有多說什麼,一副付老開心就好的樣子,看得彆人更冇話說。

近日蘋都城內百姓家接二連三丟失財物,付庸中勒令關閉了蘋都城門,隻讓收到武林劍會請柬的人入城,此外還差官兵逐個排查城內客棧入住人員,放話說若是在誰房中搜查到了那些贓物,就將誰送回上京地牢,交由大理寺處置。

聞亭兒進城時,便看見數隊官兵排在城內街道,疏散人群後兩兩結對進了街邊的客棧。

他們持刀掛劍,不像是找人,倒像是氣勢洶洶抓人般。其中有兩人見她逆行朝這邊過來,徑直朝她走過去,在見著大開的城門前仰躺的那八個被她毒倒的守門士兵後,一人拔了劍,劍尖指她,厲聲問道:“你是誰?蘋都城門已經封鎖,進城須得出示請柬。”

另外一人小跑到仰躺的那八個官兵身前,伸手逐個探上他們的鼻息後喊道:“死了!”

“毒殺守城軍,你心懷叵測,定是盜賊同夥!”

“兄弟們,抓她入獄!”

“都給我上!為八名弟兄討個公道——”

聞亭兒在原地站定,她抬眼審視那開口呼叫幫手的官兵,上下左右打量他一次,眼神中帶著清晰可見的輕蔑與不屑,彷彿絲毫不在意朝她圍過來的那一大群烏壓壓的官兵。

被她審視的那官兵皺眉,麵前這身著鴉青色長裙的少女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在看死人。這讓他很不爽,他正想拔劍擒她,然而手指觸及劍鞘刹那,卻發覺自己腹中一緊,下一秒鋪天蓋地的痛意傳來,他無力跪倒在地上,嘴中溢位一口濃黑色的血,閉眼已冇了呼吸。

整個過程連半分鐘都不到。

剩下的一大波官兵圍成一個圈,將聞亭兒困在其中。

他們眼見前一秒自己的兄弟還睜著眼呼喊他們過來幫忙,可現在他卻變成一具屍體躺在了地上冇了呼吸,他們甚至冇看見少女出手,但依照弟兄們的屍體推斷,他們應當是中了毒。

究竟是何等高超的施毒之術,竟能在頃刻間取人性命?

他們想起近日蘋都城中流傳的那個訊息,據說是數個江湖門派聯結起來,給湘西聞家那個屠滅自己祖母姊妹的蠱女下了生死戰書,卻在奔去湘西的前一日,收到了聞家蠱女的回信。

她隻說了一句話:蘋都劍會,下戰書者,死。

眾官兵相互環視,分明在彼此的臉上看到退縮的意思。他們雖然常年在這蘋都當差不離家,但聽過有關江湖的訊息實在是太多了,湘西聞家醫毒雙術世無其二本就遭人忌憚,而今蠱女聞亭兒學儘家傳,又殺了聞家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這樣的狠角色,尋常日裡他們即便是一起上也冇有勝算,更彆提她現在一看就殺氣滿滿了。

聞亭兒並冇有轉頭環視圍上來的士兵,因為她無比清楚,而今這個江湖,武林中人對她避之不及,而武林外的人,不論是蘋都官兵還是尋常百姓,都應當對她極為畏懼。

她抱胸向前走,一步一步。

一步一步,在她方纔殺死的官兵屍體上踩踏過去。

她身上好似揹負著屍山血海般,如同一尊降世的殺神。

在她正前方的官兵不由得一齊皺眉後退,眼下的場景看來,彷彿並非他們圍捕她,而是她在逼退他們。

此時,一柄浣花繡槍破空而出,自天上刺下,直直對著聞亭兒的頭襲來,她察覺到鋒芒,仰頭向上看去,目光觸及那長槍時她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那槍桿錯位插在她身前的地裡,竟足足深入一寸,金粉色的真氣繞在長槍之上,她猜到來人身份,不由得微微蹙眉。

“聞家少主,彆來無恙啊。”人未到聲先到,一道緩慢淡漠的男聲從左側閣樓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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