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熱鬨的北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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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冕城堡因緣遙與辛洛的國婚著實熱鬨了一番。百官們經畢宿門徒步前往武仙宮,家兵一路小跑地跟在隊伍後麵。來到武仙廣場往前走就能看到武仙宮的露台,共有台階一百零八階,拾階而上就能看到兩側的兩排漢白玉石柱欄杆,每一根石柱上都有一尊鎏金銅獅。武仙宮坐麵東,麵闊九間,進深五間,高有三十米,黃琉璃瓦重簷廡殿頂,簷角置鳳凰九隻,簷下上層單翹雙昂七踩鬥栱,下層單翹單昂五踩鬥栱,雙廊間飾金龍和璽彩畫。裝修得金碧輝煌的,格外氣派。單單“武仙宮”三個大字像是用上等的血色珊瑚玉做成的。今日,四處張燈結綵,婢女從角宿門穿出穿進準備著婚宴的食物,樂舞團的宴樂也響起了。大殿前聚滿了人。

在武仙宮前拾階而上,信安君抬頭看了看武仙宮外的天空,心裡有幾分蒼涼。他的身後跟著他的嫡子熾燁,想到熾燁,他的心酸也加重了,熾燁早過了成家立室的年紀,他一心卻隻有敏安和熾練的婚事,原來,所有的重要場合,陪在他身邊的都是熾燁啊。上台階時,信安君腳一踏空,差點摔跟頭,還好熾燁從後麵扶住了他。背後傳來王衍的聲音。

“熾燁世子許久未進都城,怕是不適應這都城的氣候吧?”王衍樂嗬嗬地跟熾燁開玩笑。

信安君已聽出話裡的聲音。王衍是在打趣他,身為嫡子卻被棄在獅崗城。陽光灑在熾燁身上,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在身後,橫在他與武仙宮之間。他與武仙宮始終都有一道跨不過去的距離,以前是熾練,現在是緣遙,緣遙的身後又多了一個同是貴族的辛洛王妃,向上的路是筆直的,進亦難退亦難,不容許他遲疑,更不容許他退縮。相比他同父異母的胞妹,敏安,他更希望是辛洛坐在王妃這個位置上。這樣,他的努力纔有意義,至少他不是在為熾練打江山。

“讓太宰大人見笑了,熾燁在西南待久了,實在是不適應都城的熱鬨,不能比京城的這些貴公子。”熾燁自嘲道,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王衍。

“世子過謙了。正值壯年呢,有空多到都城走動下,今日是大殿下大婚的日子,是個好日子啊,熾燁世子也該在都城擇門好的親事了。”王衍拍了拍熾燁的肩膀,順便向信安君點了點頭,代替了打招呼。

“小兒實在無法與都城的公子相比,他的親事也隻能看緣分了。”信安君止住了王衍的話題,若聊下去,隻怕會聊出更多不相乾的事。

緣禮與緣祁兄弟二人第一次同時進宮,兩兄弟話不多,走著走著,緣禮就被緣祁落在了身後,還好,緣禮身旁有永安王妃,不至於孤單,兩兄弟就這樣一前一後走向畢宿門,這是緣遙回宮後,緣禮第一次回京。

緣瑞在一個時辰前已經去了寶月殿,此時也帶著他的妹妹希和還有母妃郭淑儀,正在去武仙宮大殿的路上。九公主蕎衣是最先到達的,她剛到冇多久,莊賢娘娘帶著緣熠來了,蕎衣看到緣熠多少有點兒驚訝,她這個五哥哥向來頑劣,宮中的宴席上幾乎見不到他的身影,莊賢娘娘隻顧著高興了,竟冇有蕎衣心細。

“蕎衣給母妃請安。”蕎衣長得乖巧,嘴巴也甜。

“許久未見九公主,又長漂亮了。”女人湊在一起,免不了要說一堆違心的話語。

“母妃膚若凝脂,蕎衣少時見母妃也是這個樣子,這麼多年,五哥哥都長大了,母妃還是冇變。”會說話的女人總是討喜的,蕎衣的一番恭維讓莊賢娘娘合不攏嘴。

“五哥哥許久不見。”蕎衣身子微微前斜,跟緣熠打招呼,緣熠穿一件藍色錦袍,袖口和領口都是杏色縫邊,腰間繫一黑色腰帶,有一玉佩垂下。今日,他束了冠,人顯得精神,他的發冠有幾分別緻,前麵一段是一金色弧形,上鑲嵌菱形金冠,雖是金色,並不土氣,與袖口和領口的杏色相搭,發冠的後半段是與衣服同色的錦緞,將發冠係在髮髻上,兩條髮帶垂到腦後。

“九妹妹安好。”緣熠慣有著“對宮中女性永遠是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今日更是惜字如金,出奇地安靜。

武仙宮廣場前變得熱鬨起來,除了王室的女眷外,其餘都是清一色的男子。君王複利今次不單單國婚,他亦是想藉機蕎衣擇一合適的夫家。君王複利心中人選有謝庸嫡子謝遠,也是謝衝的哥哥,還有另一個是信安君嫡子熾燁世子,選熾燁冇有其他原因,一是家世,蕎衣嫁過去,自是不會吃苦,二來,也能穩固他弟弟信安君的野心,穩固複家的天下,世家大族女子的婚姻,從來冇有簡單的,哪怕是君王複利最疼愛的女兒,在婚事上,也免不了被拿來當棋子。

“大王到。”遠遠地便傳來長長地一聲吆喝。

君王複利的左邊坐著莊賢娘娘,自從索加王後殯天後,幾乎代勞了王後的所有職責,就差一個王後的頭銜了。京城中五品以上官職的都聚在武仙宮,王宮中的飯菜並不奢華,大家同樣食著無味的飯菜,臉上陪著同樣的笑容。

緣遙尋了一圈,他舅父蕭景冇有在。來之前,他還特意讓阿郭跟辛彥之講了他的舅父蕭景。他心中長歎了一口氣,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慶幸的是他舅父不在,難過的是,他與他母後一樣,已經忘記他這個外甥了。

辛彥之與緣遙一樣,他一坐下,先在眾中當中尋找他的“舅父”蕭景,與他關係最近的“父王”,他已經見過了,若是有疑心,前兩日早就有所表露了。宴樂中與他有血緣關係的就是他這個舅父了,辛彥之掃了兩圈,冇有見到人,他回頭看了緣遙一眼,緣遙也明白他在尋什麼,他滿不在乎地搖了一下頭,示意他坐好。辛彥之從他輕鬆的表情中立刻明白,他舅父冇有在。辛彥之放心大膽地坐正,心中也有疑問,阿郭一直說,蕭家一脈興盛百年,右衛軍將軍蕭景清廉貞潔,遵守正道,朝廷中人很是敬仰,這樣人兒竟然冇有來宴樂,不是阿郭誇大其詞,就是蕭家並不受寵。辛彥之來不及多想,武仙宮人頭攢攢,這陣仗著實有些大,太師桓楊、太保楊軒、太傅星宿、太宗鄧榮、太宰王衍……一眼掃過去,個個都是朝堂中有份量的人兒,還好這幾日用心記了。

君王複利的桌子下方坐的是他的叔父,信安君坐在第一位,這是他父王的同胞兄弟,待遇規格都比信陵君要高一些。手上權力卻是最弱的,信安君少有名聲,在百姓之中的名望,是四兄弟之中是最響的一位,或許是君王複昨忌憚這個弟弟的名望,隻封了六卿中最無實權的“太士”一職。信安君旁邊一臉英氣的男子應該就是熾燁世子了。上一次見麵還是在西南,以前隻在墨巒府地聽過幾次他的名字,今日一見,熾燁長相似信安君,長臉,筆挺的鼻梁上眼神深隧,眉心處有一道淺褶,不笑時麵相冷峻英武

信安君的旁邊是信陵君,緣遙的這個王叔一向不受他父王待見,太心直口快了,緣祁現在的性子倒多少有些似他。信陵君是北冕國出了名的守財奴,什麼都想包攬,北冕國最有“油水”的司空一職就在他那裡,他的兒子長風世子是禁衛軍左衛軍將軍,手握兵權,也非等閒之輩,今日長風世子也在席,他的麵相極好辨認,有著一副鷹鉤鼻子,長相似他母親。

“北冕國久無喜事,今日是緣遙與辛洛大喜之日,”君王複利開口,臉上洋溢著慈父般的笑容。

聽起來是喜事,但現場的氣氛卻很凝重。莊賢娘孃的表情和底下各位王族大臣的表情一樣,一臉不悅。眾人紛紛將目光遞向緣遙,對緣遙的好奇心也都在麵對麵這一刻被瓦解了。樣貌似索加,清秀致雅、彬彬有禮。信安君,信陵君,王衍,楊軒,馮誌,鄧榮,崔亮,趙森,陸學成、庾紹亮、辛勖、星奎、何玉、寶子章,京中百官司來了一大半,還有他的六個兄弟,辛彥之不知道在這種場合該用哪種表情,他從頭到尾臉上都掛著笑。辛彥之總感覺,對麵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抬頭再看時,卻又找不出。

內官一拍手,禮樂響起,舞伎魚貫而出。

懷柔夾雜在樂伎中,眼睛偷偷向四處看了看,冇有看到王妃辛洛。她專心跳起舞來,腰肢一扭,人輕輕翻到了鼓麵上,響起了清脆地叮噹聲,時而重,時而輕,時而緩,時而散,像玉珠散落,飛濺到盤沿的聲音,她腳上的木屐踏在上麵發出咚咚咚的聲響。聲音忽而觸手可及,忽而遼遠靜寂,忽而滂渤澎湃,如遊龍般飛舞,宛轉低昂,在靜謐處,步態似留又行,欲左先右;眼神時而凝視前方,時而又流連顧盼。她身輕如燕,衣袖彷彿是飄在胳膊上,薄如蟬翼地舞著,她對著眾人在笑,著了一件白舞衣,長袖翩翩,更顯得飄逸輕盈,笑得眾人眼前一亮,如沐春風,她的笑,嘴角上揚,眼睛也似月牙般的彎起來,百官們也不自覺地嘴角沾上笑意……

懷柔成為樂伎不過三個月的時間,她自身有著很多優勢,體輕如風,纖腰嫋嫋,生著一雙含情脈脈的丹鳳眼,褒衣博帶,展袖而舞,舞起來飄逸,眼神飄忽若神,舞姿中顯露出輕盈委婉之美。轉身時,她的笑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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