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少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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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元四年,石城。

七月流火,太陽火辣辣的炙烤著大地,高約三丈的城牆被投石車砸了一個個大洞,一群老百姓不分老幼地在一塊一塊地搬著石頭。

“快搬!今天不把這些城牆全都補上,你們一個也別想回家!”一個披掛著鎧甲的把總手裏拿著皮鞭凶神惡煞地叱罵道。

忽然,他的目光掃到了一個豆芽菜般的小身影倒在石頭垛邊上,當即一個箭步衝上去,“啪”的一鞭子抽在了那破舊不堪的灰布衫上,當即抽開了一條血縫。

“啊!”

豆芽菜慘叫一聲,被抽到咕嚕嚕滾到了一邊。

原本手裏抱著的石頭也滾了過來,砸到了他的手指尖上。

“臭小子,還敢偷懶?看老子不抽爛你的皮!”那把總說著又一鞭抽下來。

豆芽菜躲閃不及,又捱了一鞭子。

熾烈的日頭下,傷口火辣的發燙,他覺得眼前黑沉沉的,就那麽昏過去。

他以為自己就那麽死了。

但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了過來,還冇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地,眼前一個陌生男人就抓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頭。

“不錯,是個好苗子,隻是年紀太小了,還得再養個兩三年。”男人盯著他的眼睛,陰惻惻地笑了聲,“丫頭,你多大了?”

豆芽菜嚇得瞳孔一顫,自己女孩的身份竟然被人認出來了。

想到之前她親眼目睹一個女孩被一群官兵侮辱至死,她的臉色都已經煞白。

正在她不知所措之時,一個小兵跑了進來,“將軍,反王秦天孚派兵來攻城了,嚴都督召您過去。”

那男人聽言,臉色一沉,對旁邊那個把豆芽菜抓來的把總道:“把她關到樓上去,等本將軍回來再說。”

男人走後,那個把總像是提小雞一般把她提到了樓上。

看著窗外的景象,她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現在在什麽地方。

這是城牆上的塔樓。

在這些官兵還冇有攻進城裏之前,她經常在城樓上來回走動,對這裏的情況很是瞭解。

她趴在視窗,目光殷切地看著城外,祈禱著父王派來的救兵趕快攻入城裏,把她救出火海。

冇錯,她是秦天孚的女兒,秦琬。

孃親去世之後,她就冇有了依靠,姑姑和母妃都不喜歡她,自從來到石城,她們更是好像把她遺忘了一般,隻當做冇有她這個人。

但秦琬並不覺得難過,她反而很喜歡這種感覺。

和在王府不一樣,在石城,她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冇有人在意她,也就意味著冇有人看管她。

她像是一隻獲得自由的鳥,展翅在自己嚮往的天空裏。

也是因為這個,在這些官兵府邸封鎖起來的時候,她得以躲過一劫。

從府裏出來的時候,她為了方便,換了男孩子的裝扮,很快逃難逃的破破爛爛,灰頭土臉,完全就像個破小子。

後來,她和十幾個難民一起躲在破廟裏,卻被這些官兵發現,抓來做了苦役。

秦琬雖然年紀小,但她這些年跟著秦天孚顛沛流離,早就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尤其是之前親眼目睹那個被官兵侮辱至死的女孩,對她更是造成極大的震駭。

如果秦天孚派來的人不能攻破城池把他們救出去,她已經可以預知到接下來自己的命運。

城樓的窗戶要比家宅裏的更高,秦琬隻能踮起腳看著城外的情況。

那些官兵說有人來攻城,但她城外此刻一個人也冇有,眼看著天慢慢暗了下來,黃昏將近。

黏熱的天氣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外麵的夕陽很快如鮮血一般染紅了天空。

她趴在窗戶上看了好久好久,也冇有出現什麽救兵。

直到城樓上的官兵開始吃起飯來。

天馬上就要黑了,如果真的有救兵來,他們肯定也要休息,今天想來是不會攻城了。

她得想辦法逃出去才行,要不然鬼知道那些人會對她做些什麽。

窗戶是鐵鑄的,不可能從這裏逃走,想要出去,隻能從正門。

不知道現在有冇有人在門口守著……

就在秦琬想要悄悄去看看情況的時候,餘光忽然看到城外遠處的山坡上,躍下一個黑影來。

那是一人一騎,手持長槍,迎著熱風縱馬而來。

“殺!”

那一聲威武的喝叫,恍如從遠古而來,直震入她的腦海。

下一瞬,千軍萬馬從那山坡後麵衝出來,密密麻麻,黑壓壓的數也數不清,軍隊裏豎著一方紅底黑字的大旗,上寫的是一“蕭”字。

城裏的官兵正在吃晚飯,根本來不及應對。

城門忽然開了,一隊人馬從城裏殺了出去,越過護城河,前去攔截城外的人馬。

城外人馬中,為首的是一個少年將軍,身著黑錦雲紋披掛,那披掛在這鮮血一般熾烈的殘陽下,映出一種殷紅的顏色,他的長槍所到之處,如死神的鐮刀一般挑起片片血花,收割著一個又一個生命。

城內的守將隻戰了三個回合,大刀便被打落馬下,他不由慌了,轉身拍馬便要回程。

但身後的那位少年將軍卻緊追不捨,一路追到護城河邊。

“快收城門!”

那人慌張喝叫,縱馬跳入城門之中。

城門頓時被收起,但因沉重,收城門的動作極為緩慢。

忽而,秦琬聽到“轟隆”一聲,控製城門的繩索被砍斷,城門重重地砸到了地麵上,成為了搭在護城河上的橋梁。

那是秦琬第一次見到蕭冽,相比那日極其少見的血一般的殘陽,他在她心裏成為更深更深的烙印。

後來的後來,她才知道,原來蕭冽提早就已經在城裏埋了暗線,出城迎敵的那個將軍早就被他收買,他們隻是在城內守將的眼皮底下做了一場戲,出其不備,拿下石城。

石城,守備府。

“將軍,不好了,王爺的家眷裏少了一個人。”一個副將匆匆趕到蕭冽麵前報告道。

蕭冽的神情倏然凝重起來,“少了哪個?”

“八小姐,秦琬。”

蕭冽拿了名單來,在最末尾看到了秦琬的名字,她的母親是一個已經去世的夫人,而她自己也在秦天孚的一眾子女中毫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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