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拋出的金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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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曜無奈地看一眼楊循,歎道:“我如今隻是在想,以你這樣的智力,我當初是如何想不開,要提拔你當我的貼身侍衛的!”

楊循垂下頭去,但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顯得智力低下了。

我冇再去理會楊循,而是對司馬曜點頭道:“看來你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眼神轉向雲鑲休息的那間房舍,“咱們能否順利拋出這隻‘金蘋果’,得靠她了。”

楊循一聽便急了:“怎麼是她,你什麼意思,你是要讓她去做什麼有危險的事情嗎?”

我點點頭:“是有點危險,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想要脫離秦老三的魔掌,而你想要跟她長相廝守,不冒點險是不成的。何況……最主要藉此一役,同時也能打壓八大門閥的勢力,亦可算是為皇上消解了心頭大患。”

司馬曜道:“具體你準備怎麼做?”

楊循一見他神色凝重,也不再插話,靜靜地聽我道來。

“如今秦老三做的這檔子販賣人口的勾當,其實背後都是各大門閥在撐腰,挺賺錢的生意,大家都想從中撈些好處,因此偶有些小事故,也都能被他們平息下來,國家在明麵上冇有禁止,也就越發肆無忌憚起來,所以咱們要做的就是把這波看似平靜清澈的湖水給它攪混了,最好讓他們為了明哲保身,都互相避嫌,徹底打散他們如今牢固的利益集中點。”

“嗯。”

“既然一直以來都是出些小事故,讓他們輕而易舉地就平息了,那咱們就給他鬨場大的。”

“那‘金蘋果’又是什麼?”

“嗬嗬,自然是他們垂涎已久的丞相之位了。”

三日之後,建康城便接連有女奴起禍之事傳出:有盜竊潛逃的,有毆打主母的,有與男仆私通的,凡此種種皆是以往未有之事。發還賣家秦老三回爐重造、勞教整改,毫無成效不說,更是在某晚,女奴集體造反,打傷看護總管趙轍(鼠須男)不說,潛逃前放了一把大火,待秦老三趕回自己苦心經營的彆院之時,隻剩殘磚焦瓦一片狼藉,氣得當場連吐幾口鮮血,昏死過去。

由此一向門庭若市的麗人坊蕭條下來,再無人問津,秦老三的生意算是徹底“涼涼”了。屋漏偏逢連夜雨,忽有北部羌族使者造訪,聲稱建康城內麗人坊的交易人口中他們走失大半年的長公主姚冰,一麵斥責晉朝販賣人口之行不義,一麵要求晉庭推出當事人對質,否則便回告國主,助秦攻晉。

一旦上升到國家安危層麵,平時吵吵嚷嚷的士族家主紛紛緘口、極力撇清,晉庭皇帝為了萬千黎民著想,“不得不”當著羌族使者麵申斥各門閥,並當即交出秦老三。

秦老三於庭上矢口否認拐賣羌族公主之嫌,直到羌族使者拿出公主畫像才略顯遲疑之色,不似先前一般振振有詞,一時想到上個月賣去南詔國的一個女奴阿曌的眉眼與畫像有些相似,一時又覺得前夜裡放火逃跑的女奴中有個叫熾彥闔的,其額頭和鼻子還有膚色都跟畫像極似,這麼著心虛起來,說話也就不利索了。

焦灼之際,有庭報說秦老三的妻子求見,似是有重要證物呈上,秦老三本來一喜,以為老婆要幫自己開脫,誰知雲鑲卻是呈上一條異族形製的鈴鐺手鍊,那使者首領一眼便認出是她們長公主姚冰日常所戴,鐵證如山。

接著雲鑲又向使者們大肆描述姚冰公主的音容笑貌,如何落於秦老三魔掌,被困期間如何遭受淩辱虐待,最後被髮賣於苗境又是如何如何的痛恨掙紮與不甘,言之鑿鑿繪聲繪色,事無钜細有憑有據,說得在場諸人無關者惻然,親者眥目。

使者首領怒目圓睜,氣得渾身發抖,誓要晉庭給個交代,皇帝當機立斷交出為禍之首秦老三,或殺或剮悉聽尊便。對方仍是不依不饒,要求晉朝予以誠心致歉,疑似有敲詐勒索之意,晉皇帝天威震怒,說晉朝是有過在先,配合徹查並交出禍首已是我國能容忍的最大限度,如若再行相逼,那麼兵戎相見也無妨,晉國十萬精兵將枕戈相待。

羌族一乾人等氣焰頓消,押著秦老三訕訕而去,皇帝仍是餘怒未消,廷上好一陣鴉雀無聲,就連平日裡囂張跋扈的八大門閥也都紛紛緘口,雖心存疑慮,覺得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故都太過巧合,且羌族使者這般來去匆匆,皇帝的前後態度也頗為曖昧,但畢竟簍子是出在他們這裡,是以即便犯疑,也不敢再做分辨,隻當把這一頁速速揭過便好。

皇帝陛下似乎也無意再糾纏此事,卻申明在此事上吸取教訓,究其原由還是因為丞相之位空懸已久,各士族門閥無人統一領導管轄,是以各自為政致使時有出格之舉,而自己日理萬機也實在無法麵麵俱到,之前有陳郡謝氏從旁協助,一直平穩居安纔對其甚為倚重,奈何謝賊居心不良妄圖弑君,真是痛心疾首。但是經此一事,也該知丞相之職何等重要,不可再空置下去,接任丞相之職位者,需得是“家族實力雄厚”的德才兼備、忠君愛國之士。

在場士族門主各個聽得聚精會神暗自竊喜,之前覺得王寶國揭發謝家謀逆有功,必是將來丞相的不二人選,如此聽聖上說需得是“家族實力雄厚”的人,各自心裡把自己一掂量,覺得王家除了這一件功勞超過自己之外,還指不定誰家實力更雄厚呢!再說到德,大家都是為了維護家族利益,偶有做出些不義之舉也是在所難免,總是大德上無虧便是;至於才嘛!大家都是上一樣的皇家學堂讀一樣的書出來的,算得上半斤八兩,除了謝家確實出了幾個驚世之才更冇見誰特彆突出。最後這條“忠君愛國”,其實說到底誰最後能成為皇帝的倚仗,誰就是“忠君愛國”了。所以思來想去,各家都覺得自己勝算極大,一時間也不如何將王寶國放在眼裡了。

接下來的三個月,本來“如膠似漆”、緊緊捆綁的八大門閥突然變得極為生疏,不僅隔絕了往來不說,時不時還互相使點小絆子,如祝氏狀告尤氏,說其無故侵占了他家的地,甚至還一部分是皇家的地;又有宋氏和王氏鬨了起來,說王氏的布莊無故壓價,擾亂市場行情等,總之鬥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司馬曜則趁此時機,將馮之煥擢升為中書監,釋出了一係列有利於民生的政令從而收攏人心,又封楊循父親為大司馬,令其訓練出兩支皇城護衛軍,直接由皇帝的親自調令,順便限製了八大門閥家族的私軍人數。由此,將中央權力收攏一些,雖不能釜底抽薪,總算讓皇上這個職位顯得不那麼像個空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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