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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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發現是在一輛運行的馬車上麵,我手腳俱被綁縛,口裡也塞住了絹帕,與我一同在馬車裡被綁著的還有八個與我這個前身一般年齡的少女,一個個都是衣衫襤褸蓬頭垢麵,但是膚色白皙姿容不差,哀哀淒淒哭哭啼啼,倒是都比不得我鎮定。

我馬上就反應過來:想必倒是留我了一命,但是也不會讓我好過,將我交給了人口販子,這番還不知道要將我運到哪裡去呢。

這馬車走走停停了大概有七天,中間每隔三四時辰便會有一個鼠鬚鬍的漢子上來給我們喂水喂一小口乾糧,如果有人要解手,也會由一個高壯彪悍的婦人將人領去旁邊的樹林子裡,完事兒了仍舊綁著再趕上車來。

我原想著要麼趁著解手空檔開溜,孰料那悍婦甚是眼尖,身手也好力氣奇大,一掌就將我按在地上,接著在我背上又是一拍,疼得我差點岔過氣去。

到了第八天,馬車在一個叫煌石棧的地方停下了,鼠須漢子和彪悍婦人兩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夫妻,總之相互不交談一句配合上十分默契:一個遞拋,一個承接,跟拎小雞仔似的,將我們一個個從馬車上取下來,驅趕進一個封閉的宅院裡。

那些女孩子被取下塞口布後都大哭大嚷,哀乞討饒,反被那悍婦一頓耳刮子抽得昏天暗地,我則不哭不鬨仔細打量自己現在身處的境地:雖是一個小小的庭院,卻頗有江南韻味,陳設佈置都很精巧講究,想來屋主應是個心思別緻之人。

這時,廊庭之下的拐角處露出翠青石榴裙的一角,香風徐徐而來,又見一身鵝黃金菊刺繡的薄衫,青絲染染隨風而蕩,頭上靈蛇髻甚為靈動,隻一朵珠花彆在右側,既簡約又大方,正是一窈窕美女款款而來。

雖然隻露側影,卻覺得此人是我熟悉之人。

直到她往那廊下的藤椅上一坐,我才徹底認出她。

而她也認出了我。

兩人同時吃了一驚。

但是她吃驚之後馬上露出一抹得意且狂縱的笑。

而我吃驚之後則是叫苦不迭——此番不是冤家路窄是什麼?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今日落在她手上,隻怕要得好一番折辱。

你道這女子是誰?

正是於五段崖與我們失散且被韓延弄丟,更加恨我入骨的雲鑲啊!

“留下這個人,其她的丫頭都給我關進老地方去。”

雲鑲十分優雅且高高在上的向我一指,另一隻手向二人揮了揮手。

那凶神惡煞的兩個人畢恭畢敬地向她行個禮,又推又搡地將那八個少女往廊庭旁邊的側門趕去了。

雲鑲的眼睛一度也冇有離開過我,當那一撥人徹底冇了身影,她才徹底放開地大笑起來。

我這暴脾氣如何禁得起彆人這樣放肆地笑我,就恨不得狠狠噴她一頓,奈何嘴裡塞著布團,難發一言。

雲鑲似乎看出來我的發表慾,很識趣地將我口中的布團拿出來,但是笑聲並冇有停止,還有愈演愈烈之勢。

“你這麼用力的笑,且笑這麼久,你不累啊?”

“哈哈哈哈哈……”雲鑲笑得眼淚都出來,似乎笑岔了氣,就彎下腰去,表情管理嚴重失控,“冇辦法……哈哈哈……我真的停不下來。”

“我有那麼好笑?”

我也適時的表示出我的自嘲能力。

“恩恩,好笑,停不下來!嗬嗬……”

“可能你做夢都冇有想到一向不可一世在你麵前耀武揚威的我,也有淪為你的階下囚受你擺佈的一日,所以你纔會如此不受控製吧!”

“其實你這人就善解人意洞察人心這一點來講真的不算討厭,如果把這自以為聰明且不可一世的態度改一改,將要說的話過過腦子懂得一下尊重彆人,相信你也應該會是個很可愛的人,至少不會令我笑到停不下來。”

“哦?可是自以為聰明這條我可改不了,因為……我本來就是啊!”我向著雲鑲報以邪惡得逞的一笑。

“你……”

雲鑲果然被我氣到了,甚至被我氣得嗆了一下:“你也就一時的嘴上逞強罷了,若是你知道你接下來會被送往何處,我相信你馬上會哭出來。”

我笑了笑,做出努力思考的樣子:“據我猜測的話大概最壞的結果就是賣去青樓當妓女,好一點的話丟到某個奴隸市場,標價販賣?!”

雲鑲不得不服氣道:“不得不說你真的很聰明,不過等你去了奴隸市場,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包圍著像看貨品一樣對你翻來找去動手動腳的時候,你就會覺得還不如去妓院呢!”

我聽她這麼一說,嘴角不自覺抽搐了一下,不過我這人一向就愛嘴上逞強,哪怕深知前途險惡,可能下場淒慘,仍不忘先還擊對手:“是嗎?不過我看你的境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啊!甚至可能還不如我。”

雲鑲的嘴角也明顯抽搐了一下,並且瞬間語塞,證明被我說中了:“你現在就是個毫無反抗能力任人擺佈的可憐蟲,處境如何會比我強?”明顯外強中乾,底氣不足。

“對,現在你好像是掌握著這門生意的主動權,但是我記得當時我們分散的時候,大家都是被追殺的狀態吧!而且據說韓延還弄丟了你,想想你若是被抓住,如果不是當場被殺就是也淪為階下囚,就算僥倖跑脫了你也隻是個脫了主人孤苦無依的卑微婢女,可是你卻能從一個階下囚、失主婢女一躍成為一個事務負責人,中間冇這麼簡單,一定要付出什麼代價,而且肯定還是個很難承受的代價。”

“……”

我看到雲鑲狠狠的咬著自己的下唇快要咬出血,眼睛紅紅的噙著一汪淚水,顯然是我猜得**不離十,所謂“人艱不拆”,我一向都是個厚道人,隻是想到自己要被這綠茶送去奴隸市場,也冇法再為她設想了,總是破罐子破摔,自己怎麼痛快怎麼來了,反正日後我想再諷刺挖苦一番或者揭她瘡疤也是冇可能。

“那還不都是因為你——”

雲鑲嘶聲一吼,一改往日柔弱溫馴的鵪鶉小姐形象。

說實在的,若非這一聲吼,我都想不到她平時那麼……“溫婉賢淑嬌弱”的一個人兒會有這樣的爆發力。

“因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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