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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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婉再醒來時,看著引魂殿地窖熟悉的天花板鬆了口氣,阿草會第一時間把她帶回引魂殿在她意料之中,畢竟引魂殿是她們的家。

諦香的技術很好,彼岸花穿過身體的痛感僅僅在傷口四周綿延,其他的地方完好無損,不過引魂殿地窖的石頭床又冷又硬,她躺的四肢發麻,有點動不了了。

“阿……草……”

風婉沙啞的聲音驚動了一直守在旁邊的阿草,“啪嗒”,什麼東西從阿草身上掉了下去,阿草冇管,她起身倒了杯水,一邊慢慢扶起風婉,一邊帶著哭腔說:“你醒了……”

風婉就著阿草遞的杯子喝水,她能感受到阿草的手在微微顫抖,她喝了引魂殿的水,恢複了一點力氣,抬起一隻手摸了摸阿草的臉。

“嚇到你了,對不起,你在這守了很久吧,我們回房間去睡會兒吧。”

“彆道歉,彆對我道歉,這根本不怪你。”

阿草把水杯放回去,打了個響指,兩個人就瞬移到了引魂殿二樓阿草房間的床上,兩個人麵對麵側躺,阿草緊緊地抱著風婉的腰。

“累了就睡吧,辛苦你了。”

她冇說話,埋在風婉懷裡頭搖了搖,示意自己不需要睡覺。

又過了半晌,就在風婉以為阿草睡著的時候,阿草悶悶地開口:“真的嚇死我了,我不敢想如果你的靈魂碎在裡世界我該怎麼辦,我真的很害怕……”

眼淚打濕了風婉的衣服,說起來這是阿草第一次在她麵前掉眼淚,從裡世界出來後,她擁有了那段記憶,她看著阿草即使變成了一隻小貓也在努力地尋找著她,找到她後又馬不停蹄地製定計劃,找人幫忙想要把她救出來。

“彆怕,你應該相信自己能保護好我的,你一直都在保護我,阿草,謝謝你。”

風婉一隻手揉著阿草的頭,一隻手摩挲阿草的後背。

“和我說說那之後的事情吧,我假死之後,你和諦香前輩都說了些什麼。”

“嗯。”

諦香進入裡世界之後直接用彼岸花將風婉變成假死狀態,然後向阿草解釋了緣由,帶著她們回到了現實世界。

“阿草,帶著她回房間,靜養一天就冇事了。”

“謝謝諦香前輩,不過,我還是先帶風婉回引魂殿了,這兩天多有叨擾,下次再登門拜訪。”

那之後就是阿草直接在空中畫了陣法,兩個人直接回到了引魂殿的地窖,引魂殿的地窖鬼氣很重,阿草引導著鬼氣溫養著風婉的靈魂,直婉醒來。

“辛苦你了阿草,不過我們要找個時間和諦香前輩道個謝,我們回來的太匆忙了,該要好好說聲謝謝纔是。”

“嗯,我知道了,過兩天等你徹底恢複了,我們帶些禮物去。”

“殿主最近會很忙嗎?”

“殿主在找神格,我也會幫著打探訊息,應該會很忙,好累啊好累啊,不說了,風婉,我要抱著你睡。”

“好,好,抱著抱著”

半夢半醒間,阿草聽到了旁邊人起身的聲音,雖然小心翼翼,但還是吵醒了阿草,風婉彎下腰吻了吻阿草的額頭,輕聲說:“我去上班了。”

風婉是閻羅殿的一名檔案整理員,這份工作從她來到地府就開始做了,閻羅王還有崔判官他們對風婉也都挺好,不過就是檔案整理員不會有很多的工資,說到底風婉她也不需要那麼多的工資,引魂殿有一個專門屬於她的房間,她也不用吃什麼,每個月給她的基礎工資不僅夠她生活,還能攢下不少,至於攢下的錢用來乾什麼了,我們也不得而知。

風婉一起身阿草就醒了,雖然知道在地府閻羅殿,冇什麼人動的了風婉,她心理還是不踏實,總感覺風婉還是在自己身邊更好,她更放心一點。

今天黃泉路的風很大,狂風裹挾著沙子在路邊亂舞,竟然有幾粒沙子掠過重重障礙飛到了引魂殿。

阿草把引魂殿的窗戶關了,留下大門,順便捏了幾隻傀儡外邊維持秩序,基本冇什麼大事。

引魂殿一樓存放著每一個喝過**湯的鬼魂的記憶,她在層層疊疊放的整齊的檔案裡尋找她想要的記憶,這些記憶按照生辰八字分區排列,阿草看的頭昏眼花,地府是不是應該升級一下係統了,應該出一個搜尋功能的,要不然想看看之前發生了什麼真的太難了,或許她該去閻王殿的大事紀那裡,那裡說不定會快一點。

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時辰,阿草估摸著風婉快下班了,收拾一下要去接人下班了,這是一份歸檔的記憶引起了她的注意,是一個車禍死亡的風姓中年男人,隻一個姓氏就引起了阿草的注意,阿草拿出那份記憶,同時派傀儡攔住了即將去往引魂殿的男人。

那男人應該是聽說過什麼,譬如什麼“罪大惡極之人纔會被引魂殿的人帶走”又或者是“被帶入引魂殿的鬼魂永世不得超生”之類的,雙腿發抖的被兩隻傀儡架著,引魂殿門口那座以花韶的本體為原型雕刻的石像更是嚇得那男人涕泗橫流。

“風傑?”

直到這時,阿草才發現她對風婉一無所知,經曆了裡世界的事件之後,她知道了上一世的風婉,不,或許是上上世的風婉,那麼她又輪迴轉世了幾次,她這幾次都是怎麼過的,包括最後這次,阿草知道風婉是怎麼死的,她甚至在地牢裡狠狠的教訓過那個殺人犯,但是她不知道風婉的童年,不瞭解風婉的生活,她隻知道和風婉相處起來很舒服,和她相同的是,她知道風婉也不瞭解她。

引魂殿的門口充斥著嘈雜的聲音,是一路走到這裡的鬼魂在喧鬨,喝了引魂殿的**湯,什麼事都會想起來,就像人死之前的走馬燈,有的人沉默,有的人哭泣,有的人破口大罵,這是引魂殿的常態。

風婉總是這樣,踏著喧鬨上班,踩著喧鬨回來,偶爾會給號啕大哭的鬼魂多接一碗**湯,畢竟她改變不了什麼。

她一如既往地踏進引魂殿,看到阿草對著一份檔案發呆,兩個小傀儡也儘職儘責的架著人等著阿草發呆。

**湯發揮了它的作用,風傑的記憶一點一點的出現在檔案上,像是一部老電影拉開了帷幕,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很熟悉的臉,稚嫩,童真,充滿了疑惑,她好奇地注視著記憶的主人公,是小時候的風婉。

這是風傑剛出生的時候,小女孩注視著這個剛出生的男孩,是爸爸媽媽心心念唸的兒子,爸爸嗬護他,媽媽愛護她,本就不多的愛幾乎全部給了這個剛出生的男孩。

記憶在快進嗎?所有人的臉都成為了殘影,阿草看不清其他人的臉,她在風傑大海般的記憶力尋找風婉,卻發現風婉出現的次數寥寥無幾。

“風婉那個小崽子,今年過年一定要讓她回來,讓她上了大學就開始不著家,村長的兒子看上她了,快讓她回來結婚,讓村長給小傑在縣裡找個工作。”

這句話像個炸彈一樣,“嘭”的一聲炸在了阿草的腦子裡,她合上檔案,看到了剛走進來的風婉,風婉走到臉色陰沉的阿草旁邊,輕輕地問:“怎麼了,草兒,不舒服嗎,要不我來幫你處理,你去古醫生那裡看一下。”

阿草正要張口說話,被架著的風傑卻搶先開了口:”風婉?!是不是你?”

風婉這纔將目光落到引魂殿正中心的人,男人已過中年,不是風婉記憶中的弟弟,她被束縛在圖書館已經二十多年了,早已物是人非,油膩的臉,下耷的眼皮,高高挺起的肚子,從這些可以窺見那個男人的模樣,那個冷漠的,對一切漠不關心的,偶爾生氣了對風婉拳打腳踢的,風婉該對他喊一聲“父親”。

“你就是風婉吧,我見過你,家裡有你的照片,你…你快讓她們把我放了,把我送回去,咱爸咱媽,還有我兒子都等著我回家呢,你既然能完好無損的出現在這,你肯定有什麼背景吧,快讓她們鬆手……”

他一邊說一邊掙紮,或許是風婉的存在給了他底氣,他開始奮力地掙紮,甚至開始對著傀儡拳打腳踢。

“風婉,我可是你親弟弟啊!還不快放了我!”

盛氣淩人。

“親弟弟?”

屋外的喧鬨停止了,黃泉路的風也停了,沙子不再飛舞,引魂殿的門卻一下關閉了,成為這寂靜中的唯一聲響。

檔案被阿草放在手心,火苗蹭的一下竄上了檔案,包裹,然後粉碎,一張符紙飛到了風傑的腿上,黑紅色的火焰包裹著那條滿是肌肉脂肪的腿,“劈裡啪啦”混雜著“咯吱咯吱”的聲音,骨頭碎了,被火焰燒成了齏粉。

風傑發不出嚎叫,這種連靈魂都在灼燒的痛感讓他彷彿置身地獄,事實上他也確實是在地府。

他全身的骨頭正在一點一點地碎掉,黑紅色的火焰包裹了他的全身,他太痛了,痛的他在心裡咒罵阿草,咒罵風婉,咒罵他的父親,母親,他認為自己什麼都冇做,憑什麼要被這麼懲罰,都怪風婉,都怪風婉……

“對什麼都視而不見的既得利益者,到底是為什麼會以為我會放過你?啊,想起來了,是你那畜牲一樣的爹媽給的自信啊,放心好了,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阿草看到了,看到了那個躲在父親身後看著父親教訓自己的“親姐姐”而洋洋得意的小男孩,搶了“親姐姐”的玩具而後倒打一耙,看著皮鞭一下一下落在“親姐姐”身上,沾沾自喜,盛氣淩人,死不足惜。

“阿草,”風婉拉住想要離開的阿草,阿草卻猛地把手抽了出來,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事情發生的很快,從風婉進到引魂殿到阿草離開根本冇過多久,風婉不知道阿草看到了什麼,有很多事情風婉自己都忘記了,看著離開的阿草,她隻覺得很空,引魂殿很空,她的心也很空。

小傀儡帶著掃帚進來收拾殘局,風傑和那兩個傀儡一起被燒成了灰,小傀儡的動作很利索,風婉蹲下身摸了摸小傀儡的頭:“辛苦你了。”

這隻小傀儡是阿草剛學會傀儡術時捏的第一隻傀儡,平時隻在引魂殿內外做一些簡單的工作,她繞著風婉跑了一圈,然後離開了,她要去做其他的工作了,人類的感情小傀儡可理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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