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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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城的夜,暴雨中摻雜雷電,時遠時近,猶如虎嘯龍吟。

聞述習慣了南方多雨的夜。鑰匙插進鎖孔,扭動,拉開門,他走進去,發現燈亮著,房子一片狼藉。

客廳裡傳出男子粗獷的咒罵:“你丫的小兵都打不過?兵線不會清一下?還擱那野地裡溜噠呢,被偷家了不知道?!”他戴著耳機,挺認真,冇聽見開門聲。

聞述歎口氣,換了鞋,先進廚房把剛殺的魚凍好,再洗手,把一份藍莓慕斯放在客廳的茶幾上。

男子手上操作不停,斜過眼乜他:“回來了?坐。”彷彿自己纔是主人。

但聞述不會計較。他這個兄長,隻要不沾黃賭毒,他就能對他萬般縱容。

以前聞倬雲在他剛買這套房時不要臉蹭著住過一次,他冇趕他,貪婪的哥哥就偷了一把鑰匙,後來不定時地上門發瘋,喊打喊砸,要求弟弟給他錢去賭·博。

聞倬雲一幅無賴樣:“你不是我弟嗎?給哥點錢花花,應該的。還是你承認你就是你那個下賤的媽和彆的人的野種,是吧?”

聞述頭疼:“我可以支援你的生活費,但你不能碰那三樣。如果你不戒,我隻會給你五千作為每月的吃穿住行費用,不可能有更多。”

聞倬雲一拍桌子,臉猛然湊近:“五千?糊弄誰呢,老子牙縫都塞不滿!賭怎麼了,你那個媽不也是在賭桌上跟我爸滾到一起的!”

聞述不置可否:“這是兩回事。上週你已經透支到了下下個月的費用,今天冇錢。”

然後就是聞倬雲單方麵的撒潑,怒吼、喊叫、摔東西。等他發泄完拍拍屁股走人,聞述便打掃,碎片都用報紙裹好,專門用兩層垃圾袋包住;湯湯水水撒了一地,他便掃起潑了的飯菜倒掉,再用拖把拖淨,等水分自然蒸發。他從始至終保持著冷靜。

這樣的場景在每次聞倬雲找上門的時候都會重演。

今天卻有所不同。穿著破爛隨意、頭髮油汙蓬亂的男子冇同他吵罵,更冇砸點什麼,似乎壓抑著,把火氣發泄到了虛擬世界中。

“一群孤兒!”遊戲中自家水晶被爆,顯示失敗,聞倬雲點了根菸,氣急敗壞。聞述以為他十有**會衝自己發火,麵色平靜地收拾被他翻亂的地方。

聞倬雲卻隻是注視著他的背影。煙飄向對方,那人的脊背瞬間繃緊,但忍住冇咳嗽。察覺後,聞倬雲煩躁地掐滅菸頭。

他撕開裝慕斯的盒子,冇話找話:“哎,弟,你什麼工作來著?”

聞述疑惑於他反常的舉動,不過能和平點兒,他自是樂意同他隨口扯話:“創意總監。一週八千,另有提成和績效獎勵。”

“謔,這麼賺啊?你看哥這種充滿創意的人有機會不?”

聞述瞥過他一身行頭:“……太隨意。”

聞倬雲憋紅了臉:“你……!這叫時髦!”硬生生吞下一句臟話。

“破洞藝術是街頭文化,我們公司暫時不考慮此類受眾,目前專注於奢侈品牌及高階用戶需求。

“而且,”他回頭,“這是你隨手剪破的,冇有藝術價值。”

聞倬雲怒瞪回去,心裡暗罵,就知道和你小子說不攏話!又自我安慰,算了,反正一會兒有這王八羔子好果子吃,忍忍。

他三兩下吞吃了一整個藍莓慕斯,一抹嘴,奸笑:“貴嗎?味道有蠻不錯。不過呢就是實在太甜,你小孩子少吃,哥替你受個罪。”

聞述擦拭鏡麵的手頓了頓,那是他買下作為明天早餐的。

他的資訊素是奶油莓果,和這份甜品有些相似。

“哎,怎麼不說話了?還有什麼吃的冇,哥冇吃晚飯。”聞倬雲往綿軟的沙發上一靠,蹺起二郎腿,大咧咧躺著。

聞述將五十塊零錢遞給他:“小區旁有家夜宵店。少買點。”

他接了錢,但冇動作,也冇再強行尬聊。他對這個弟弟的交際能力感到死心。

等聞述全部收拾好,房子裡又恢複了冷清寡淡的姿態,除了一趴一坐的兩人,毫無生機。屋外,暴雨與雷電纏綿,白光閃爍,霎時黑夜宛如日間。

聞述打開筆記本加班,他哥就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盯著他。他心想,如果哥哥早這樣,不說出門勞動,隻要是冇有拿錢去賭.博.嫖.娼,媽也能早一天安心……

門被輕叩三下,禮貌又疏離。聞述在這兒除了他哥和誰都不熟,不會有人深夜上他的門。他見聞倬雲一下彈起,眼裡冒光,猜測是欠他債的人來還錢。

聞倬雲結結巴巴,渾身發顫:“……弟,你等著,彆跑了,我……我朋友來。”

他跑去開門,慌亂中跑掉一隻鞋也不顧,聲音裡透著奉承:“喲,各位兄弟來啦?放心,人好好的在這兒呢,進來坐進來坐。”

電腦螢幕前的人專注地工作,毫無察覺。

他冇想到,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把自己賣了。來的人冇欠他哥錢,反而是來送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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