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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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密謀

鐵鋒跟著侍者來到東苑中的廂房,陳設得十分簡陋的廂房中空無一人。

鐵鋒抱著手臂等著侍者故弄玄虛。

果然,侍者把手伸進中間的壁燈後輕輕一扭。茶幾後的地板忽然上掀,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密道來。

鐵鋒冷笑一聲,這樣的密室在大戶人家中十分普及,幾乎家家都有。不僅能存儲糧食或是一些生活必需品。在災害來臨或匪徒洗劫時還能藏身脫身。

更重要的是,這些大戶人家人人都不乾淨,若是需要結群聚會,密謀大事時,這裡是最安全的所在。甚至還有些不安分的女眷私通,也會選擇這裡。

侍者指著密道對鐵鋒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大人,請…”

“你不下去麼?”鐵鋒問。

“下麵是我家主人的機密所在,冇有我家主人的命令,閒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的。”

“莫不是你家主人是個女的,聽說老夫是個老帥哥,特意約我私會?”

鐵鋒滿懷惡意的想著,但他膽大包天,也不說什麼,沿著密道向下的階梯,踏了進去。

這密道深入地下近三丈,等到侍者關上了頭頂地磚偽裝的出口,立刻就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不過以鐵鋒的修為,隻要用心感知,便能夠察覺到來自黑暗中的威脅。

階梯終於全部走完。鐵鋒的前方出現一條長廊。

石壁上,一排蠟燭突然亮起,鐵鋒看到長廊的儘頭是一間打開的房間。

鐵鋒邁開大步,就走進了房間。

黑暗中,一個略微低沉的聲音說道:

“鐵兄,你我多年不見,今日獨身赴邀。膽色不減當年呢!”

鐵鋒冷冷一哼:

“你我從小一起玩到大,我也不知道你這幾年住在這地方,你真是藏得不錯。”

“可我一旦邀約,鐵兄還是第一時間想到了小弟,真是令我感動。”

鐵鋒從懷裡掏出那封信來:

“你少肉麻了,除了你這鬼鬼祟祟的傢夥,你們流水派也冇其他人敢見我了,你說是吧…洪淵兄弟!”

信紙抖開,隻見上麵用蒼勁的筆跡寫著八個大字:

明陽有變,炬子危矣!

那聲音似乎暗笑了一聲:

“鐵兄,你拿到了這情報,冇有第一時間通知炬子,反倒是來找到了我。看來是心術不正啊!”

鐵鋒甩給他一個白眼:

“少唬我了,你小子給的情報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當然要先找你覈實清楚。”

洪淵冇有理會他的解釋:

“當年老炬子設立繼承人,鐵兄滿心以為小弟我是你唯一的對手。無論小弟如何辯白也不理會。誰知道最後卻便宜了白大哥。如今想想,恐怕也常常懊惱吧?”

聽到洪淵揭短,鐵鋒大怒,喝道:

“洪淵,你彆跟我陰陽怪氣的。當年你也冇憋好屁吧?再說,他白慕青現在坐的位置,難道你不想要?你這老小子想把我當槍使可冇門!”

洪淵哈哈大笑:“鐵大哥,瞧你把我想成什麼樣了?你我可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再說我對白大哥更是欽佩有加,你們兩位無論誰當炬子,小弟我都隻有鼓掌擁護的份。”

鐵鋒有些煩了:

“彆跟我這打哈哈了,你叫我來,究竟有什麼事?”

“自然是信上的事情。鐵兄難道不是為它來的嗎?”

“你挑明瞭說,我可不愛聽你們流水派那套陰陽怪氣的說話。”

“好,我收到可靠情報,就在昨日,遠征天南界的明陽君…已經死了!”

“什麼?”即使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鐵鋒,聽到這個訊息也不由大驚失色:

“這不可能!明陽君身邊有劍秋護衛,天下間有幾個人能夠近身?”

“哈哈,鐵兄。我知道,三個月前你去向白大哥索要劍秋,不幸遭拒。你為了這孩子甚至不惜和炬子大打出手。可轉眼他就把劍秋借給了明陽君。看來您在白大哥心裡的位置不怎麼樣呢!”

洪淵揶揄的口氣令鐵鋒十分不滿:“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

洪淵卻不以為然:

“可惜,劍秋這孩子雖然是明王傳人。但他不過是繼承了明王的法術。論心智膽略,這孩子不可與明王相提並論。想對付他不過是小菜一碟。”

“即便如此,明陽君是大秦世家,何人敢殺?”

洪淵哈哈大笑:

“我的好哥哥,你又何必明知故問?既然是大秦世家,能殺他的自然便是大秦國王了!”

鐵鋒有些難以置信:

“明陽家族事秦二百年,一向忠心耿耿。如今率部遠征,國王有何動機,要置他於死地?”

洪淵的聲音像是塊寒冷的冰:

“鐵兄,論縱橫江湖,統領群雄,我不如你。可論人心詭域,官場博弈,你卻遜我一籌。

在你看來,明陽家族事秦二百年,大秦缺它不可。可在我看來,正是因為它事秦二百年,所以,大秦國王才非要除掉明陽家不可!”

“此話何解?”

“鐵大哥可知道,為何明陽家族能在王權極重的大秦榮華富貴二百年,而且享儘榮寵。曆代國王都給予了明陽城極高的自治權,使之成為大秦境內最富有的地區?”

“自然是開國之時歸順朝廷,後來還立下赫赫戰功。”

洪淵搖搖頭:“立下開國之功的可不止他明陽家一人。

大秦開國之時,曾敕封十二位世襲大公,世稱十二世家。可另十一家或是造反被剿、或是犯罪遭誅、亦或是家道落敗,泯然眾人、或是絕嗣之後,被收回了封號,早已衰落。

天下做官的都明白一個道理:君王乃是最為負心之人,若是相信他們的山盟海誓,遲早不得好死!做官的隻是他們手中的棋子,利用之後,隨時可以拋棄。即使當代君王不好意思落井下石,可每到王權更迭之際,新王便會帶著新的棋子登上曆史舞台。可朝廷的棋盤隻有這麼大,為了給自己的新棋子找到落子之處,新王毫不猶豫的拋棄老舊的棋子也就在所難免了。這也就是千百年來無論如何改朝換代,也免不了君臣之爭的緣故。”

鐵鋒聽得頭昏腦脹:“你彆打啞迷了,快說明陽家的事情!”

洪淵話頭一停,似乎對鐵鋒的愚蠢有些無語,接著說道:

“明陽家風光至今,與其說他們依靠著開國之功。倒不如說而是他們站隊能力超群。

在每次王權交替之際,明陽家都聰明的選對了擁護的新王。而他們明陽家在朝野權勢極強,一旦新王掌握了他們,便能迅速穩定時局,順利繼位。這擁護之功纔是他們風光至今的關鍵。可惜的是,這一代新王登基之時,他們終於押錯了寶。”

“哦,此話怎講?”

“先王在位之時,本已立下長公子為王太子。

而明陽家作為老牌權貴,自然會全力擁護王太子。誰知五年前,王太子暴斃,明陽家投資在王太子身上的所有資源儘皆白費。

而那時候,應該順位繼承王太子之位的二公子趙贏已經有了自己的官僚集體,明陽家已經難以改換門庭。

如今二王子繼位,成為新王,他手下的官僚們自然迫不及待的要跳出來收拾明陽家。一來是為了除去政敵,二來則是因為明陽城豪富已久,一旦明陽君失勢,這就是大秦國內的第一塊肥肉。你說,無論是新王還是他手下的官僚們,又有誰對明陽城不動心呢?

所以,新王登基不久,就立刻讓明陽君離開軍隊,掌管農耕事務,削去了兵權。

如今,再以遠征之名把明陽君調向國境暗害,自然就是順理成章了!”

“原來如此。”鐵鋒有些明白了,但他眼珠一轉,又發現了洪淵話中的漏洞:

“不對,就算明陽君已於昨天身亡。可他遠在天南界,情報就算是單程送回雍涼也要幾天時間。怎麼可能他昨天身亡,你今天就得到了訊息?”

洪淵沉默片刻,忽然大笑:

“哈哈,既然鐵兄還是不放心小弟。小弟就給你交個底吧。

大秦以武立國,誌在天下。為了傳送情報時快人一步,這些年大秦一直在部署全國的信鴿通訊。如今,在大秦國內的加急情報,都是通過信鴿傳送,最慢不會超過兩天!而我有些辦法,能得到這些情報。”

“建立覆蓋全國的信鴿通訊係統來傳送情報,不知耗費了多少錢財。這大秦論財富比不過東吳,論曆史比不過源國,可為了逐鹿天下,可真捨得下血本啊。”

鐵鋒感慨一聲,但又隨即有些疑惑:

“既然你得知了這件秘聞,為何不去白慕青那裡賣乖,反而告訴我?”

洪淵反問一句:“那鐵大哥呢?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告訴白大哥,反而來找我呢?”

鐵鋒喝道:“現在是我在問你!”

麵對鐵鋒的咄咄逼人,洪淵的口氣冇有半點變化:

“既然鐵兄不願意直抒胸臆,那小弟索性挑明直說吧。

這些年白大哥對我流水派內部之事乾涉過多,尤其是今年,我流水派得知大秦中部大旱,斥巨資從國外引進了糧時在大秦售賣,原本會大賺一筆。誰知道被白大哥一句話,便做了順水人情,害得我流水派中不少富戶血本無歸…”

鐵鋒心想:“那是你活該,要是換了我,直接就下手給你搶了,你不也隻能乾瞪眼?”

洪淵接著說:

“此事在流水派內部影響很大,大家都已覺得如今的炬子已經無法代表我流水派的利益,因此打算推舉一位新的領袖來領導我法門。鐵大哥,您猜我推舉了誰?”

鐵鋒心道:“我管你選誰,反正我隻選我!”

“有話直說!”

洪淵笑道:“鐵大哥彆急嘛,我心中這位英明神武、睿智果訣、德高望重、法力無邊、高大英俊的新領袖就是您啊!”

“你嘰嘰歪歪一大堆說什…”

不耐煩的鐵鋒罵到一半,突然一愣:

“呃,你是說你選我?”

似乎是早已預料到鐵鋒的反應,洪淵笑道:

“不錯,鐵大哥文韜武略,小弟一向是佩服的。再說了,我們可是一起玩到大的,若是鐵大哥出任炬子,小弟自然雙手擁護。”

鐵峰有些心動,但他也清楚洪淵是個什麼貨色,警惕的問:

“不對,這些年我們金刃派可給流水派惹了不少事情,難道你不記仇?”

“哈哈。”笑麵虎洪淵在黑暗中擺擺手: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鐵大哥手頭緊,跟我們討些錢花算得了什麼?小弟非但不記仇,今後大哥你出任炬子,我們流水派可再每月給大哥提供一筆資金,供養金刃派。你看如何?”

“你說得這麼好,可你為我忙裡忙外,不會什麼也不想要吧?”

洪淵笑道:“大哥果然聖明。我們流水派所求的不過兩件事:第一,我們流水派不善廝殺,所以除去現任炬子的事情還需金刃派出手。

第二就是希望今後大哥彆向白大哥一樣,凡是我流水派所為,隻要不影響金刃派,大哥就不要乾涉。您看可行麼?”

鐵鋒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想除掉影響他們利益的白慕青,可又怕擔上謀害炬子的罪名。”

流水派在法門之內是個相當特殊的流派:

這些出身官僚或是富豪的貴人們總是關注自己的利益高於集體。所以一向名聲不佳,可這群人又是出了名的又當又立。不願在手上留下自己人的血。

而且在流水派看來,炬子在江湖上的地位也太過耀眼,因此樹大招風,做炬子也容易成為眾矢之的。

麵對如此高風險的事情,流水派的態度是十分謹慎的。因此他們並不太過熱衷於自己能否親自執掌權力。隻要當家的炬子不影響他們發財,他們對於炬子的位置倒也不十分執著。

更何況洪淵手裡的官場情報可比鐵鋒詳細多了。

他知道,新秦王早已對在江湖上一手遮天,敢與朝廷爭鋒的法眼會極為不滿。

等到大秦的新貴們蠶食晚了明陽君,朝廷的利劍就會對準法眼會。

這時候自己若是耐不住寂寞去做什麼勞什子炬子,跟上趕著去做背鍋俠冇什麼兩樣。

這種好事還是留給頭腦簡單的鐵鋒比較好。

所以他大方的讓出了炬子的寶座,就是為了明哲保身。如果自己能夠把罪惡和流水派徹底隔離,那他自然是十分樂意的。等到作惡多端的鐵鋒被推翻之後,自己再現身摘桃子豈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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