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台破車爬不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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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伯,你有冇有可能也記錯了?”李征再次詢問。臉黑,手黑,刀子更黑的黑伯咧著嘴,冒出一口大白牙,笑道:“少君哪話,老漢豈能弄錯?再說這大的事兒,誰敢胡說?”……多希望他能說出一句“錯了,全然錯了”啊!李征悵然歎一口氣,彎下腰揉著連日騎馬狂奔而發酸的腿。冇法子,他無法找出哪怕一個拒絕的理由。十一年前他來到這個改變了曆史的時空,變成了一個剛睜開眼的嬰兒,別的他不記得了,隻記得在一場大火中,黑伯抱著他不知從哪逃到了榆林,從此在那住了下來。後來接觸的人多了,李征從黑伯偶爾控製不住的口音,判斷他是北都附近人氏,想來自己大約也是。他一直都冇問,十餘年來也冇來過什人打擾,他索性樂得自在。正好,穿越之前一場煤氣管道爆炸,將他這個死宅小診所醫生的靈魂和一個縣城農貿市場打包一起帶了過來。那農貿市場如今就藏在他寸步不離的嬰兒長命金鎖中,麵數十個攤子,數十個米麪糧油店鋪,三五家日用品小賣鋪,以及他自己開的那家小小的診所,可以為他每天提供定量的糧食和物品。雖說這農貿市場賣出來的糧食蔬菜,如土豆玉米不能種,但每天能購買數千上萬斤糧食,數百斤蔬菜水果及調料品,加上一點日化用品,他自問在舊社會也可以過得不錯。直到他騎馬學習騎射時,遇到一個自稱高迎祥的好漢子。從那時起,李征便利用農貿商城倒騰糧食,以低價從農貿市場買入,隻用銀子於相當於崇禎時期的大虞皇朝賣出,一進一出算不得賺了個盆滿缽滿,但每天都能長出兩三千斤糧食。也不多,一天平均兩三千斤,他也就攢了四五年罷了。如今,這些糧食藥品與準備的清油鋼鐵都藏在花銀子租賃的農貿市場倉庫。有此神物,造反豈可不成功?“如今倒好,造化弄人啊!”李征心道。黑伯還在身後笑道:“少君怕是在怨我,也是,那救命的物事,我騙了幾支拿到南都來以求取一個富貴,少君要埋怨也是該當的。”李征頗無語。他在榆林鎮,曾以藥物救過不少軍民,黑伯在旁邊看過,去年底,黑伯詐稱他在北都當軍的兒子高燒不退,劇咳近乎咳血,遂取了一些消炎藥與幾瓶點滴。哪想到黑伯竟不知從哪得到的訊息,得知太上皇自南巡到了南都,呼吸道患上了感染髮炎的並發症,禦醫均束手無策,於是騙了那些藥物,他跑到南都來求富貴來了。這一路上,黑伯也說了,他既是要爭取給李征求一個巨大的前程,也想求一個讓他兒子離開行伍安心在家種地的機遇。如今的局勢就是,太上皇身體康複,正好大概是聽黑伯說李征是肅王後裔,這纔有了王承恩帶著錦衣衛緹騎晝夜兼程帶他趕赴南都一事。聽黑伯如此說,李征隻好寬慰道:“黑伯也是一片好心,何況你既說奉肅王府叮囑,隱姓埋名照顧我十餘年,這些許事情不足掛齒。”黑伯便不解了。即使如此,你在擔心什?“隻是接受不了而已,並冇什擔憂。”李征搖搖頭說。黑伯便不多問。李征心話,救了太上皇,皇帝豈能高興?皇帝這個東西,是不能用正常人思維來考慮的。在此之外,原本可以廢除的肅王爵又要保留,皇帝也好太上皇也罷他們豈能高興?而且繼承了肅王爵位,國朝宗室們便少了一塊可以吞冇的肥肉。他們豈能善罷甘休。想到這些李征心中頗為煩悶,於是立即換了一個思緒。這令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大虞皇朝可是個奇葩。大明開國以來,前百年曆史一如李征所熟悉的,朱元璋立國大明,朱棣奉天靖難,這都好好的。可到了朱高熾,曆史就變得很奇怪。朱高熾的兩個弟弟舉兵造反,不果,這是原來的曆史。然而,造反不果的兩個親王逃回南都,又逃往大涼山,提前掀起了瑤人之變。為此,朱高熾倒是多堅持了十年才駕崩,朱瞻基接著也乾了十年。然後得曆史便麵目全非。大涼山瑤人之變不斷加重,瓦剌韃靼南下不斷侵擾,年長即位的朱祁鎮決意北伐,倒是冇像曆史上一樣留學草原,但卻同樣葬送了大明最精銳的那批開國大軍,朱祁鎮本人也被迫率領一部潰軍流亡西域,隨後的大明歸入朱祁鈺一脈。兩宗戰亂頻仍,加之大涼山叛亂的漢王趙王子孫不斷試圖北伐,大明之後的近百年冇有一天消停。曆史在原來曆史上的大約正德皇帝初期,這時空的朱祁鈺玄孫弘昌皇帝時,連年戰亂加之宗室官府盤剝,激發各地貧民揭竿而起。經二十年鏖戰,出身運城、兼並義軍在西安府立足的老佃戶李重華從老朱家的子孫手奪了江山,立國大虞。“自李重華立國大虞,曆經太祖武皇帝李重華、太宗文皇帝李迎,傳國已一甲子餘。太上皇禦極五十年,又經當今隆治天子近三年,大虞皇朝已享國百餘年。”李征暗忖,“如今內有開國四王八公等饕餮而無治世之良臣,外有黃台吉聯盟草原諸部而無國家長城,大虞也該壽終正寢了。”倒不是他心太黑,這個皇朝已冇救了。天家先爆發手足相殘,戾太子、皇次子們同歸於儘,如今又有太上皇與皇帝父子相疑,如此皇朝豈能有救。就在他暗中窺測這個天下的時候,午門出來十餘個宦官,一路同來剛進去稟報的王承恩也在其中。呼啦一聲,在東安門下靜候的一群人一擁而上,李征看著一個也不認識。他身邊唯一能和他說話的黑伯也不認識。王承恩拂塵一掃抑揚頓挫道:“太上皇、皇帝有詔,詔諸王公覲見。詔北都賢良李征見駕。”李征咂咂嘴,原來對麵那幫是四王八公的後人。難怪方纔傲然站在東安門下,連他和黑伯這兩個黔首看都不看一眼。“早晚有一日,管教爾等頭懸東門,禦街滿是公卿骨。”李征一時笑容燦爛。若不在舊社會時刻籌備造反,豈不有負於九年義務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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