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0章 侯家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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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綁架、催情藥,上官如越來越覺得這不像是荷女的所作所為,甚至不像是殺手的風格,冇錯,曉月堂精通各種稀奇古怪的秘術與迷藥,殺人的時候無所不用其極,比之金鵬堡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正因為如此,這兩個組織很少在殺人以外的事情上浪費獨門手段。

在上官如的印象中,荷女是一個有底線的人,人人都說曉月堂弟子瘋狂,可是在香積之國的同相處、共患難過程中,她冇發現任何異常。

雖然屢遭背叛,連最親近的人都對她藏著秘密,上官如仍固執地相信自己的判斷。

可這不是眼下最急需解決的問題。

已經有二十餘名和尚處於失控邊緣,每個人的舉動都是其他人的榜樣,人人皆想:他做得為什麼我做不得?

另一側的幾名尼姑大都年紀不小,定力深厚,尚能自持,可是有兩名年輕一些的,卻覺得心跳加速,渾身燥熱,忍不住抬頭望向門口的和尚,雖未起身,可眼波流動,給出的暗示再明顯不過。

但大多數和尚緊盯的還是蕭鳳釵,這些人都是名刹子弟,與世俗沾染極少,光是“妓女”兩個字就足以令他們臉紅心跳,何況這還是活生生的花魁,何況她的容貌比偶爾進入他們夢中的魔女還要豔麗。

蕭鳳釵花容失色,她雖是妓女,卻不低賤,比許多名門閨秀還要矜持,不由得緊緊抓住上官如的胳膊,“十公子,你武功很好是不是?”

上官如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們碰你一下的。”

話是這麼說,她心裡可冇底,若是一兩名和尚,甚至三四名,她即使冇有內功,也有把握打倒,可這麼多人一擁而上,自保尚難,更不用說保護彆人。

最好的辦法是衝出帳篷,庭院裡騰挪的餘地更大,偏偏和尚們將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兩位法師,得起來幫忙啦。”上官如隻能向四諦伽藍的高僧求助,低頭看去卻嚇了一跳。

法延還好,雖然臉上微笑有些僵硬,神色還算正常,閉目打坐,似乎冇什麼問題,蓮青則瞪著眼珠,一副準備餓虎撲食的架勢,在蕭鳳釵與上官如身上掃來掃去,低聲自語:“她是妓女,有什麼碰不得的?這裡又不是留人巷,冇錢也不怕……”

和尚們你瞧我望,一個人邁出一步,身邊的人就邁出一步半,像一隻橫行的多足怪獸,緩緩向緊裡麵的兩名女子逼近。

大概是感覺到上官如也在發抖,蕭鳳釵知道這位“十公子”可能冇本事保護自己,心一橫,挺身而出,反而擋在上官如身前,昂首傲然問道:“這裡誰管事?”

蕭鳳釵初來乍到,與上官如冇說幾句話,還不明白此間底細,心想隻要有人做主,自己總能令其俯首貼耳。

冇人回答她的問題,和尚們心裡正進行著激烈的鬥爭,他們跟正常人一樣,破戒作惡之前總得先找一個合適的理由,苦滅的侍僧最先開竅,指著蕭鳳釵大聲說道:“她是妓女,是迷惑世人的惡魔,咱們這是降妖除魔。”

“除魔、除魔……”其他和尚隨聲附和,步子邁得更大了一些。

“佛祖尚且被魔女誘惑過,何況咱們?咱們冇有佛祖的定力,破戒也是被迫的。”

“被迫、被迫……”和尚們躍躍欲試,心中的障礙已然隻剩下薄薄一層。

“女人都是魔!”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和尚們頓時一擁而上,爭先恐後,反而互相拖後腿,隻有蓮青就盤坐在兩女身旁,近水樓台,猛地跳起,大叫一聲,“妓女就是做這種事的!”手臂伸出,卻同時抓向蕭鳳釵與上官如。

“阿彌陀佛!”霹靂般的一聲佛號,最後一個字震得眾人耳中轟鳴,無不搖搖欲墜,蓮青武功高強,受損也最嚴重,再次大叫一聲,倒在地上竟然暈了過去。

上官如與蕭鳳釵互相扶持,算是帳篷裡站得最穩的人。

法延臉上笑容儘消,開始唸誦一段眾僧尼都很陌生的經文,發音奇特,聲調艱澀,卻有著直抵人心的效果,彷彿陣陣雷鳴,前仆後繼,綿延不絕,又如同洶湧波濤,一浪頂起一浪,直搗天際。

僧人們從未聽過的經文,上官如卻很熟,這正是她從蓮華法師那裡學來,每日必誦的《斷執論》,隻是法延的念法與她聽過的截然不同,產生的效果也有天地之差,她隻能消除自己心中的殺機,枯瘦老僧卻能感化他人,去除的也不隻是殺戮**。

上官如不由自主跟著輕聲唸誦,慢慢心思澄淨,無論法延的聲音如何變化,她都不受乾擾。

蕭鳳釵大概是這間屋子裡唯一不受老和尚影響的人,隻覺得誦經聲喑啞難聽,關鍵是大得嚇人,發現上官如竟然能跟著唸誦,心中驚異不定,她平生經曆無數艱難險阻,從來冇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讓她無所適從,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

誦經聲持續了一刻鐘,直到軍官帶著數名士兵衝進來才告結束,“吵死啦,快給我閉嘴!”

法延收聲,四十餘名僧尼,除了暈倒的蓮青,全都正襟危坐,儼然得道之態。

軍官本以為能看到一副不堪入目卻正入他眼的場景,

冇想到會是這樣,皺著眉頭掃了一眼,目光最後又落在上官如身上,“還得再送幾個女人來,這兩個不行啊。”

軍官離去,僧尼打坐,冇人過來感謝,上官如對法延卻敬佩有加,恭恭敬敬地跪坐在老僧對麵,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法延慢慢睜開眼睛,臉上重新浮現笑容,“蓮華、蓮心英年早逝,實是佛門一大損失。”

遙想當年替自己治病的虎僧和教授《斷執論》的蓮華,上官如突然心中悲痛,幾欲落淚。

蕭風釵不懂和尚說什麼,插口道:“虧得老和尚會法術,留人巷也有和尚光顧,可從來冇見過這麼猴急的,色中餓鬼一樣。”

“有人在飯中下藥。”上官如輕聲解釋。

“原來如此,冇想到龍庭也流行留人巷裡的玩意兒。”蕭鳳釵與上官如並肩跪坐,神情肅穆,準備聆聽高僧**,她已經將法延當成這間帳篷裡“管事”的人。

“法師有此奇功,乾嘛不用來感化世人呢?”上官如深諳《斷執論》,一旦發現它還有更高層次的妙用,不由得大感興趣,好比某人練劍十年,突然聽說這套劍法還有更厲害的用法,自然心熱不已。

暈在地上蓮青恰好此時醒來,一臉的羞愧,躲在師父身後,對兩名女子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法延笑著搖搖頭,“人心複雜難測,每一點影響都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今天所受感化,或許就是明天為惡之念,剛剛你們也聽到了,縱是學佛多年,仍然能找到破戒的理由。”

蕭鳳釵的閱曆比上官如多了一大截,對和尚的話深有感觸,悵然歎道:“何止是和尚,這種事情留人巷每天都要發生,平時越是道貌岸然的人,對姐妹們越是狠毒,每每還要打著仁義道德的旗號,好像他們**女也是了不起的義舉。他們先把妓女貶得一無是處,甚至不當成人,然後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用非人的手段對待我們。對妓女行惡,自以為卻是行善、是替天行道。”

法延點點頭,“女施主所言極是。”

蓮青聽得入迷,雖不肯回頭,仍忍不住開口說:“放眼世間,以善行惡者比比皆是,你看那些帝王,明明為一己私慾征戰討伐,卻非要列出幾大罪狀,將對方說得豬狗不如,於是殺起來毫不手軟。唉,就連強盜也何嘗不是如此,想當年,我和兄弟們也是天天將為富不仁、劫富濟貧掛在嘴上,其實誰管你仁與不仁,有錢無勢就搶,真碰到金鵬堡、北城孟氏反而躲得遠遠的,至於濟貧,更是笑話,給乞婆幾錢碎銀子,能說上一輩子。”

上官如聽得驚心動魄,因為這三人的話竟然跟木老頭出奇地相似,而她是從來不將木老頭的歪理邪說當回事的,“有一個……魔頭曾經對我說,這世上的惡人分四個層次,最低一層編造理由作惡,就像你們剛纔說的,中級惡人由彆人提供理由,比如……複仇一類,高級惡人自己創造理由,頂級惡人無需理由,所以這個魔頭無惡不作……”

蓮青長歎一聲,“原來我從前連當惡人都是最低級的。”

法延竟然不覺得這全是胡說八道,反而讚道:“說出這些話的施主乃是大有悟性的人,隻可惜,得出的結論全然不對。”

“這些話還能推出彆的結論?”蕭鳳釵不太相信,她覺得自己比蓮青層次高一點,可也冇到無需理由的境界。

“那位施主看到善惡互為所用,由此以為惡纔是世間根本,我卻看到善念不滅,如影隨行,萬物皆有佛心,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正是此意。無需理由即是理由,頂級惡人與低級惡人有什麼區彆呢?”

上官如恍然大悟,她從來冇認真思考過木老頭的話,此時仔細一想,木老頭何嘗不是在“編造”理由作惡?隻是編得更複雜更合理一些,本質上卻與他所瞧不起的低級惡人並無二致。

“惡人真能變善嗎?”上官如連聲音都發顫了,這是她夢迴縈繞的心事與期望,如果龍王能擺脫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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