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按桑老人留的地址，薑佟尋找著7號樓的標識。小區內綠植鬱鬱蔥蔥，一棟棟獨立的房子被遮擋的很嚴實。

高大緊閉的銅門，像極了人心。

“所以，你不信我說的話？”

林老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邁著長腿跟上薑佟，同她保持著一個人身的距離，雙手散漫的插在口袋裡。

去上北大學旁聽的人很多，堅持下來的很少。旁聽生冇有座位，往往都在窗戶邊，一站兩個小時起步。

聽了幾次課後，薑佟鼓起勇氣，在下課後快步追上林老師。

“林老師，我想問……”

旁邊是語言文學係的幾個學生，稚嫩的臉上掛著眼鏡。雖然抱著書，但對於這樣明顯是旁聽生的人，冇有一絲理會。

“林老師，班級週末想去上北郊區的彆墅燒烤，大家商量著想邀請您。”

走在林熙城旁邊的一個紮著高馬尾的女生輕柔的問他。

白色的修身裙襯出她雪白的皮膚和裸茶的唇色，笑容盪漾在春光裡，無限溫柔。

“你想問什麼？”

出乎在場人的意料，林熙城轉身看向薑佟。他比薑佟高半頭，視線微微向下。

“我想問，什麼是幸福？”

林熙城淡然一笑。

“看你想要什麼了。得到了想要的，自然就會幸福。”

“那如果，找到想要的之後，還是不幸福呢？”

林熙城把一本書遞給了薑佟，是當紅的人氣作家竹間星的作品《孤恒》。

“那麼恭喜你，離命運的真相近了一些。”

薑佟接過書，仍然是一臉茫然，但林老師和學生們都走遠了。她久久的站在那裡，看向教室樓下匆匆而過揹著書包的學生們。

“不好意思，我手機被鎖公共辦公室了，借你的用一下。”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是林老師。

冇有猶豫，薑佟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滑動解鎖，遞給了他。

林熙城找到電話介麵，撥通了教務助理的手機號。一番交涉後，林熙城把手機還給了薑佟。

“怎麼？鋼鐵人？中午不吃飯？”

林熙城依然是招牌式的笑容。

薑佟看了一眼時間，突然想到了什麼，趕緊跟林老師擺手告彆。藍色衛衣後背的圖案是一朵微笑的雲，在追趕其他雲彩。

“時間過的真快。”

林熙城眼裡晃過一抹黯然，而後看向天空。

那次之後，薑佟在許多地方都能意外碰到林老師，菜市場，寫字樓，超市等等。打招呼多了，慢慢成了朋友。

“林老師，我並不怕死。”

薑佟停下來，低頭看向路兩邊石子鋪就的按摩道。

林熙城怔住了，眼前的人和他想的不一樣，一些記憶的碎片湧入腦海。

他聳了聳肩，擺了擺手。

“那好，我會去祭拜你的。”

薑佟抬頭盯著林熙城的臉，依然是招牌式笑容。

“所以，你來這裡做什麼呢？”不等薑佟開口，林熙城往前走了走。

“我來這裡看望我的一位恩人，時間有限，那祝你好運。”

很快，林熙城消失在蔥綠之中。

死亡。

雖然很多時候，薑佟總覺得生活始終是一種掙紮的狀態，死亡或許是終結。但，如果這樣一天真的很快到來，她還是有些遺憾。

找到7號樓後，薑佟按響了門鈴。開門的是一位中年女性，頭髮一絲不亂的盤在腦後，穿著藏藍色的圍裙。

“我找桑奶奶，聯絡過了。”

中年女性麵無表情，引導薑佟進入客廳之後，就不知去向。

客廳兩麵的牆上掛著一些曆史名人的畫作，沙發扶手處白色的大理石呈波浪模樣，鑲嵌著一些細碎的鑽石。

突然，有人推門進來，薑佟抬頭。

林熙城也在中年女性的引導下來到了客廳，但不同的是，中年女性為他準備了一杯熱咖啡。

“真冇想到，又見麵了。”

林熙城淺淺的喝了一口咖啡，苦澀的味道在口中瀰漫。

“所以，你來這裡是？”

林熙城看向薑佟。

“我……”

薑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看著自己帶來的幾頁理財產品介紹，有些窘迫。

“發生任何事的程度，都比不上死亡。這種終結，不僅是痛苦，也是其他的一切。不怕死，其他的也冇什麼可怕的。”

林熙城瞟了一眼薑佟手中的材料，不再言語。

旋轉樓梯上傳來緩慢的聲音，腳步聲與柺杖撞擊台階發出的聲音呈現出了節奏，一位腰背不直的老婦人走了下來。

“桑奶奶，好久不見。”

林熙城扶住了老人，卻被一把推開。

“桑奶奶，你脾氣還是這麼差。”

林熙城的笑容冇有減少一點兒，似乎習慣了這種情況。

見到老人，薑佟趕緊起身，但十分緊張，手都不知放哪裡合適。

老人緩緩抬起頭，跟薑佟的眼睛對上。薑佟這才發現，老人的眼睛好漂亮，即便這個年紀，依然有星星在。

“瑤瑤，你回來了。”

老人眼裡的水晶落了下來，濃重的情緒讓她有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聽到咳嗽聲，中年女人拿來了一杯水和藥，給老人服下。

雖然什麼也不知道，但薑佟覺得有些悲傷，這個老人一定很思念自己的孫女吧。

“桑奶奶，瑤瑤帶來了一些理財的方案，聽我讀讀？”

林熙城一把搶過薑佟手裡的介紹資料，看到老人點頭後，開始了清脆的朗讀。

經濟形勢不是很好，儲蓄產品的利率都在2個點左右，但這幾個理財的產品，都屬於風險型，回報率在10個點。

薑佟的手機鈴音響了，主管根據薑佟拍的老人住宅的照片，有了判斷，給她發來了一個鏈接。電子合同，手機就可以完成簽字。

老人一直看著薑佟，似乎冇有聽林熙城唸的是什麼。

“桑奶奶，你要買嗎？”

讀完之後，林熙城看向老人，招牌式笑容依然。

“用全部的錢。”

老人的語氣十分堅定，讓薑佟吃了一驚。

“怎麼辦理呢？薑經理。”

林熙城神情不變，看向薑佟，拿起咖啡杯，喝了幾口咖啡。

薑佟低頭，看著手機裡主管轟炸式的詢問辦理進度的資訊，有些沉默。

同時，置頂的聯絡人又發來了推送，另一個聯絡人發來了絲巾的圖片。紫紅色的大花朵相映在乳白底上，淡紫色的邊細細密密的有好些格紋。

薑佟的眉心緊蹙，她想起了主管說的話，想起了榮譽牆。抬頭看向老人，那種眼神裡流淌的暖意，讓她的心有了一些顫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