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要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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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先生,是我後來給他起的昵稱。

他是北方人,個子很高,也挺壯的。他有著一頭蓬鬆的黑髮,和我細軟的、很容易就貼頭皮的髮質,一點也不一樣。

五官當然稱不上驚豔,所謂宛若星辰、萬千風華隻存在於想象,但是是耐看的。

起初,我第一次見他時,我隻覺得這個人還挺凶的,臉上都冇有表情!

當時,房東推了個微信給我,說是隔壁主臥的新租客要來入住了,今後我和他一起分攤水電煤的費用。

他搬來的那天,上午十點我洗漱完畢,穿上在優衣庫新買的白色短T,配上ONLY家的牛仔短裙,坐到小木桌前,照著鏡子,不急不緩地開始化妝。

先上一遍化妝水,拍拍~拍拍~,再抹上一遍乳液。然後,我拿出眼線膠筆,輕輕地給自己拉一點眼尾,再找到上眼皮睫毛根部的三分之一位置,小心翼翼地往眼角畫。

眼皮總是止不住的顫動,我屏氣凝神。

忽然,門響了,我嚇了一跳,眼線膠筆直直戳到上眼皮。

陸陸續續有重物擱在地板上的聲音,我放下心來,懊惱地擦掉眼皮上不該有的黑點。

外麵的搬動漸漸停了,搬家師傅也似乎走了,我拿起已經收好的包包,準備出門去見我的老朋友。

客廳裡,堆著一個黑色的大行李箱、兩個編織袋、若乾個作了標記的紙質收納盒、一摞摞書和一個大木框裡放著黑色的主機,一個年輕男子低頭站在那裡,拿著手機在打字。

我準備快速地走過這段距離,也許他忙於打字,並不會和我打招呼,我也不用和他打招呼了。介紹、寒暄的話,能不說就不說。

我隻顧快走,避免與其視線接觸,卻不妨被一根捆書的塑料繩絆了,身子立時搖搖晃晃,右腿跪了下去,左手卻推到了木框,眼看要倒,電光石火間我立馬撤手,木框轟的落地,我的左膝蓋也是。

“完蛋,我不會把他的主機弄壞了吧!賠不起賠不起啊!”我嚇得立馬抬頭去看他。

果然,他表情嚴肅,眼睛直直地盯著我,一點也不善男信女的樣子。

這初見時的狼狽與尷尬,我現在想起來,還是要撲進枕頭裡尖叫。

“小事小事”,我安慰自己,找出他的微信,點進聊天介麵。

“那個,這個月的電費要用完了,再充個200塊嗎?”我問。

“嗯,我轉你100”他答。

我們總是在重複類似的對話。

即使有他發的各種“辛苦了”、“謝謝”的可愛表情包,我們也隻是室友,連朋友都算不上。

但是,我得作為小緹的代理人向大熊先生攤牌。

他以為小緹隻是不在人前吃雞蛋黃,但其實小緹從來都不吃。

愚蠢的大熊先生,你難道冇有發現嗎,小緹毛髮油亮光澤、神采奕奕,根本不是一般的流浪貓,不是什麼東西都吃的。

不過我怎麼說呢?直接點吧,直接道明原委?還是側麵提醒一下?

要是貓貓會說話就好了,小緹一定自己跳出來說:“搞冇搞錯?什麼本美貓吃得乾乾淨淨,明明是有個女孩打掃得乾乾淨淨!”

猶豫半天,我還是決定委婉一點,如果他冇迴應,就當是我說了一段自顧自的話。

“那個,今天看到你在公園了,嗯,我也常常去。那時常有一隻漂亮的緬因貓在那曬太陽,不過,它很挑的,很多東西都不吃。我以前帶過貓罐頭、火腿腸、玉米、茶葉蛋還有香蕉,可惜她都一口不吃。”我刪刪寫寫,邊寫邊讀。

“嗯,是裝作隨意談起的樣子,也冇有隻提起蛋黃,冇什麼問題。”他應該能看懂我的暗示。

點擊發送,我把手機塞進枕頭底下,翻身下床。

我走到陽台,那裡我種著花。我喜歡香得很濃的花,桂花、含笑、梔子花都喜歡,像汪曾祺形容的“香得撣都撣不開”纔好。

可惜是室內,可惜房間小,我隻能種梔子花。

雖然它們曾借汪老的筆說過“去你媽的,我就是要這樣香,香得痛痛快快,你們他媽的管得著嗎?”,但是我的梔子花還冇開成過,它們總是有很多花苞,又漸漸掉落。

這時,我聽到有人在敲門,那隻能是他。

我木木地走過去開門,腦海裡隻有五個字“他來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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