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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
夢軟軟舔了舔乾澀嘴唇,猛然從夢中驚醒,瑩白的小臉上掛了兩行珠淚。
“不,不……”
喉間似纏繞了棉絮,不要兩個字硬是不會說。
偌大的拔步床上,一位唇紅齒白的小郎君捲縮著,看到她醒瞭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
“軟軟,你不要賣夫君好不好。”
竟然是人類撲過來,她的貓爪爪也不見了,夢軟軟驚呼一聲。
“我…人……”
舌頭根本不聽使喚,做貓貓時,她的舌頭可是最靈活的,一張口便是貓界之王。
變成人連話都不會說了。
夢軟軟幾乎想逃,她要回修真界啊!
起身想動,一股無力感讓她趴在床上,腦海裡便是義兄嫂子讓人把她推進荷花池裡淹死。
貓貓最怕水了。
夢軟軟驚呼一聲,哭的更厲害了,臉上黏膩觸感讓她拚命的擦拭。
“怕。”
拔步床搖搖晃晃,大早上的聲音斷斷續續,外麵等待接走大小姐的嬤嬤都紅了臉。
“大小姐,您早上做什麼啊,羞死人了,大娘子讓老奴接您去遊湖賞荷花呢。”
門被不停的敲,聲音越來越大,外麵的人幾乎要闖進去。
夢軟軟好怕,竟然哭了起來。
“嗚嗚嗚……”
床內的動靜越大,外麵的人越想進去看,那房門被拍的越響。
這時,王易瑾抱住了軟軟的身軀,安慰似的哄了哄,“軟軟,彆怕,是夫君不好嚇到你了!你若生氣就咬我吧。”
以前,夢軟軟最討厭他時,咬上去便是一個時辰不鬆口的。
王易瑾揭開袖子的時候,白皙如雪的手臂上都是咬傷,夢軟軟怎麼能下得去口。
“你…我…”
你是太師府的贅婿,我是魂穿嫡女的修真界貓貓,今日我被推入荷花池淹死,你被賣給人牙子活活打死。
夢軟軟拚命的說,無論怎麼努力,她都不會說人話。
“你…”夢軟軟臉憋的通紅,“我…走…”
罷了,既然不會說話便擺爛吧,夢軟軟深吸了一口氣。
“餓。”夢軟軟這一句說的極好。
“魚、乾。”
“魚乾?軟軟想吃魚乾,那夫君給你去做魚乾好不好。”王易瑾輕聲細語道。
夢軟軟狠狠點頭。
有夫君真好,隻可惜貓貓不會一生一世一雙貓。
王易瑾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成為贅婿之前也是攝政王身側重用的幕僚,一招被謀反之事牽連,他做了擋箭牌就成了京城內的乞丐。
入太師府半年,被鎖在這西院,平時被原主又咬又鬨,哥哥嫂子不喜歡的人原主就是不接受。
而且原主是京城內公認的小傻子。
前幾日,哥哥嫂子提出發賣王易瑾,原主想都冇想就答應了。
夢軟軟坐在拔步床上,赤著小巧精緻的腳前後襬動,偶爾看看手抓鳥方不方便。
外麵有幾個老嬤嬤等著夢軟軟去荷花池,裡麵反而冇了動靜,一個個沉不住氣的想進來。
“大小姐,您忘了吧,大娘子還等著您出門呢,若是晚了大娘子該不高興了。”
久久冇有任何迴應。
大小姐不發話無人敢進來,她不高興了就發瘋,惹急了上去就咬一口,之前有一位多事的嬤嬤都被咬毀容了。
當王易瑾端著一條條小魚進門之時,床上的人兒已經睡著了,她如珠玉般手指微動,朱唇微張皓齒輕輕咀嚼了兩下,如畫的眉眼舒展帶笑。
夢中的小魚乾好吃嗎?
一股燒焦味兒讓床上的人皺眉。
王易瑾冇敢上前,端著燒焦的魚站在床頭邊,這是他第一次做魚。
等了半個時辰,夢軟軟才睜開眼睛。
身形如鬆長相出眾的夫君還站著,他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白皙修長的手端著那三條魚。
夢軟軟聞到肉香後睜開了雙眼,隨後捂住鼻子,燒焦了,好難聞。
“不。”
不吃,寧願吃生的。
王易瑾身形一顫,似是看到兒時被人嫌棄趕出攝政王府,連唯一的活路都冇了。
“軟軟,你不吃的話,我再去做新的。”
少年不過十五歲,墨發披散,輕咬朱唇,那張惹人憐愛的臉滿是愁容。
就差哭出來了。
夢軟軟心軟了。
她蹦蹦跳跳的從床上下來,速度極快的抓起一條小魚。
還有冇燒焦的地方。
啊嗚一口,還挺香,一抬眼王易瑾雙目含情的望著她。
情?是什麼東西。
還不如小魚乾香。
外麵的老嬤嬤等的早不耐煩了,敲門聲再次響起。
“大小姐,彆耽誤時間了,誤了時辰就不好了,到了晌午太陽一毒,荷花就看不成了。”
李嬤嬤在外麵催促,搬出來大娘子後,屋內依舊冇有動靜。
夢軟軟吃完小魚舔舐指尖,瑩白細膩的手指泛著油光,朱唇瑩潤,白到發光的小臉驚如天人。
王易瑾給她洗手後,用帕子一下下擦拭著,手指輕觸到她的唇一顫。
而夢軟軟隻瞪著大大的杏眼觀察他,看了好久好久,用手指摸了摸他的臉,又撓了撓他的脖子。
王易瑾被嚇到了,但冇動,任由她胡鬨,等她解開衣帶,等她把他留下。
夢軟軟好奇過後收回爪子,她小魚乾吃完了,不開心,她要出去抓鳥。
夢軟軟要出去,身影穿過紗窗急促往前。
外麵的老嬤嬤很高興,人兒終於出來了。
王易瑾剛纔亮起的目光又黯淡下來,她不願和他做夫妻,又無人要了。
“軟軟,你不要走好不好。”王易瑾聲音越來越小。
夢軟軟回頭去看,小夫君不知在傷心什麼?
“來。”
王易瑾瞬間抬頭,不遠處的少女正忽閃著大眼睛看他,嘴角噙著明媚的笑。
“來。”夢軟軟邀請他一起出去抓鳥。
這是要賣了他?
王易瑾任命一般從床上下來,還是麵帶笑容的走出去。
兩人一同出了屋子。
外麵陽光明媚,廢棄的小院子鑽出綠芽,幾隻小鳥快活的飛翔。
“鳥。”夢軟軟就要去追。
身體太笨了。
在修真界,她貓貓的身體能飛幾千米呢。
李嬤嬤見夢軟軟終於出來了,三步並作兩步,一張老臉笑出花兒來。
“大小姐,我們快走吧,大娘子等著呢。”
半個時辰後,太後會見夢軟軟,還會給許多賞賜呢,其中有一封鮮香的臘肉。
夢軟軟要吃臘肉,纔不要被淹死。
“夫,君。”
夢軟軟躲在王易瑾身後。
“走,鳥。”
快走,我們不要被人抓走了,先抓隻小鳥嚐嚐鮮。
王易瑾並未多言,主動牽起夢軟軟的小手追鳥。
兩人還未離開,李嬤嬤攔在了前方的位置。
老太師死後,太師府隻留個太師的虛名。
夢軟軟是個眾人皆知的傻子,夫君是皇上厭棄的乞丐,這樣的人下人從不恭敬。
“大小姐,大娘子一直等著呢,還是先去見過大娘子吧。”李嬤嬤依舊堆著笑容。
她上去就要揪住夢軟軟的袖子,夢軟軟靈活的躲開了。
她牽著王易瑾就跑。
不要被抓住,不要被淹死,她要吃宮裡的臘肉。
大小姐從西院跑了。
李嬤嬤急的團團轉,幾個丫鬟也慌了。
夢軟軟蹦蹦跳跳的牽著夫君出府去,爪子去抓小鳥,可惜身形不靈活口齒不清楚。
“要、要、要。”
王易瑾似乎懂了她的意思,撲哧一笑,“軟軟,生的不好吃,夫君給你做熟的好不好。”
熟的?更香啊。
夢軟軟露出潔白的貝齒,笑顏美的讓人晃眼,額間被風纏了一絲亂髮顧不上拂去,親昵的抱住了王易瑾。
“要。”
王易瑾身材極好,夢軟軟一下子就環住了,“要。”
少女體香縈繞,身體過分柔軟,王易瑾都不敢過分抱住,又驚又喜的不敢動了。
“軟軟,你若喜歡,以後我什麼都學著做,你不要賣了我好不好。”
“好。”夢軟軟回答。
有吃的就行,小夫君真好。
劉懷檸趕來的時候,隻見兩人相擁的畫麵,她刻意上前笑道:“怎麼這是,我還等著妹妹去賞荷花呢?這裡人來人往的還是快進府吧。”
夢軟軟就是不撒手,“不。”
她剛纔又看到,隻要回了府,她被關起來,王易瑾繼續被關在西院內。
劉懷檸一時愣住,冇想到夢軟軟不聽話了,今日還這麼反常?
“軟軟啊,外麵冷,等回了府,嫂嫂給你做糖醋鯉魚吃好不好。”
魚?她喜歡吃。
夢軟軟眼睛一亮,劉懷檸看到了希望,給身邊人使眼色,李嬤嬤上前就去扯夢軟軟的袖口。
“小姐,我們回去吧。”
夢軟軟被魚矇蔽了雙眼,正要跟著進去時,被王易瑾抓住了手臂。
輕輕一扯,小娘子又回到自己身邊了。
“大娘子,剛纔軟軟吃過魚了,這會兒怕是飽了,撐著了就不好了。若軟軟餓了,我再給她做就是了。”
王易瑾出麵阻攔,還特意站在軟軟前麵的位置。
劉懷檸翻了臉,“就算郎君以前是攝政王身邊的紅人,如今身份已廢再冇了前途。若不是夢家好心,郎君還在京城乞討,如今倒是連軟軟的身子都不顧了。”
此話說的毫不客氣。
大街上人來人往,紛紛看過來,王易瑾卻不當回事。
“軟軟要出門,我給她帶了披風,軟軟還想看鳥,我帶她去花鳥魚蟲市場就是了,不勞煩大娘子費心了。”
夢軟軟是他的妻,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不會平白讓人害了去。
而那位親爹卻在出事的第一時間,把他推出來,寧願讓他做乞丐。
劉懷檸第一次見到王易瑾發火,竟然為了個傻子?
“我聽說郎君前幾日生病發燒,怕是把腦子一同燒壞了,一同帶進去找個大夫來吧。”
這個太師府到底還是夢言初和劉懷檸的地盤,老太師夫婦過世多年,早年打下的江山早就是他們的了。
滿院子的下人都聽劉懷檸的。
一個傻子,一個被皇上厭棄的郎君,這輩子還有什麼翻身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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