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章 公公與我,一同為國除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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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鄭海珠推門進院子時,候在前廳的朱閱文隱約看到她那幾個保鏢的人影。

朱閱文從小就是伺候鄭王世子的,庖廚、晾曬等家務能力都不差,如今大隱隱於市,潛心作曲,更須清淨,故而未雇婆子雜役,家中素日冇有仆從去應門。

此際,他一麵加快了繫腰帶的動作,一麵對鄭海珠道:“你的手下,好像跟人起衝突了,我去看看。”

鄭海珠卻不緊不慢地摸索著領口的子母扣,對齊、扣上,才向他道:“不急,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站在門檻處的朱閱文,耳聽男子們爭執的音量越來越大,再回頭看鄭海珠,卻見她,竟還施施然坐去桌邊,掀開碗蓋開始飲茶。

他似乎明白了:“你是不是,知道對方是誰?”

鄭海珠點頭:“冇錯,來的人,是我約到此處的。”

她說完不過須臾,院外終於響起“倉啷、倉啷”的兵刃出鞘的聲音。

鄭海珠這才站起來,說了聲“兩邊都是我的人,你不用擔心,待在屋裡就行”,便提步往前院去。

她打開門時,魏忠賢正瞪著眼、喝令一個亮出流星銅錘的東廠番子,去與緊握鎬刃日本刀的蔡鳳動手。

看到鄭海珠出來,魏忠賢結結實實地一愣。

旋即趕緊阻止手下,上前問道:“你在裡頭啊?這些麵生的小子,是你的新侍衛?那你的人怎地不肯進去稟報?不是你讓咱家這個時辰,來這個地方找你的嘛?”

麵對魏忠賢連珠炮似的發問,鄭海珠隻淡然答道:“他們都是我的福建老鄉,剛到京中,今後就是我的護衛。方纔我囑咐他們,不許外人進屋。”

魏公公聞言,稍加細忖,便明白了。

這婦人太鬼了,他孃的,又試了她的新保鏢是不是聽話服從,又試了我老魏,是不是在腦子裡對她的安危繃著根弦。

魏忠賢遂咧嘴一笑:“虧我剛纔還起了疑,以為你在裡頭有什麼不測,又以為這幾位壯士,是歹人佈置在門外。”

言罷再去拍拍蔡鳳的肩頭:“怪不得,咱家問你此處可是鄭夫人的宅子,你不吭聲。不錯,當值的時候除了主人,六親不認,連咱家自報的出處,也入不了你們的眼。”

蔡鳳見鄭海珠與這戴著網紗帽、身著蟒袍的公公,分明熟得很,也意識到夫人是在測試他們。

鄭芝龍早就與他交待過,要跟的女主人,雖然精明又多疑,但一旦取得了她的信任,她絕不會薄待手下兄弟。

於是,蔡鳳此刻倒也冇有半分被新主戲耍的想法,收刀入鞘後,乾乾脆脆地向魏忠賢跪下:“公公恕罪。”

“哎何罪之有?”魏忠賢抬手示意蔡鳳起來,“嗯,你們的刀看著不像凡品,與我們東廠的兄弟說說去。”

蔡鳳忙站起身,向那練流星錘的東廠番子拱手抱拳,兩邊的屬下,都退到數十步外,遠離鄭、魏二人。

魏忠賢瞅回鄭海珠,輕聲讚道:“你這些老鄉不錯,亮傢夥的時候狠,收了傢夥後,也能聽懂話裡的意思。那我老魏就放心了,原還想著,錦衣衛的老黃走了,總該輪到我表現表現了吧?那咱東廠,什麼好手給你安排不上?”

他一邊說,眼光已越過鄭海珠的肩膀,往院中瞧去。

鄭海珠也大大方方地回頭,對暮色之中站立觀望的朱閱文道:“無事,我走了,你來栓門。”

說罷將門掩上,對魏忠賢解惑:“魯王府的琴師,那邊允他住到京裡來的。”

魏忠賢掂量著鄭海珠的舉止與口氣,便故作恍然大悟道:“原來這位朱先生,住在此處。”

見鄭海珠好像滿不在乎的神情,魏忠賢越發作出關切之色:“咱是真拿夫人當自家妹子,纔多嘴提醒你。我冬月裡回京不久,東廠的弟兄就告訴我,朝中的老爺們,議論你私德不端、蓄養男伶。”

“是麼?那如今都二月了,我也冇見他們真有膽子,將此事光明正大地拿出來罵呀。”

魏忠賢心道,這婦人的臉皮,真比德勝門的城牆還厚。

他遂恭維道:“想來定是,東林在六部衙門前找人罵了你後,整個禮部度牒司都被端了,他們哪裡還有膽子,再去萬歲爺和閣老們跟前嚼舌你的風流韻事。”

鄭海珠笑笑:“公公這個詞兒用得不錯。我的風流韻事他們不敢公開上奏,收拾福王的事兒,他們更是冇必要來對著乾。咱倆這回,一定得把此事辦成。”

鄭海珠說的,是去歲初秋,她與魏忠賢,一個從山東回京,一個從河南迴京後,合謀的計劃。

鄭海珠在山東,依托以惡製惡的構陷之計和以暴製暴的武力鎮壓,給戶部清了一批田出來,魏忠賢在河南問福王朱常洵拿銀子,可就冇那麼順利了。

朱常洵就藩後,鄭貴妃在京中的鷹犬,穿梭於北京和洛陽之間,給母子倆通氣兩地訊息。

朱常洵在前年曉得,自家的倒黴,全拜一個叫“鄭海珠”的賤人所賜。

要不是鄭海珠弄出個什麼“建文帝後人謀反”的案子,崔公公怎會受他弟弟崔文敬和鴻臚寺李可灼的牽連,也被疑心參與其間。母親鄭貴妃又怎會丟了眼看要到手的太後封號,還不得不到朱常洛那個蠢貨麵前紆尊降貴,自請去為萬曆皇帝守陵?

是以,當繼續從鷹犬們的稟報中得知,魏忠賢與鄭海珠交情不錯時,福王怎會讓這個連司禮監都還冇混進去的閹官,能圓滿交差。

最終,十萬兩銀子,隻給了三萬兩。

魏忠賢依著與鄭海珠達成的桌下協定,薅了四千兩送去宣大鎮的龍門關,給到艱難守關的馬祥麟隊伍,自己再薅了一千兩,回京打點東廠的拜把子兄弟,聊勝於無地維繫一下人情。

魏忠賢去歲一見到鄭海珠,就作出了十二分的沮喪道:“冇給你把事辦得漂亮些,四千兩送到北邊,實在太寒磣了。”

鄭海珠也假惺惺地先安慰道:“我怎會怪你老魏?三萬兩裡能擠出四千兩,你已是冒險守約了。老魏,你真夠義氣。反倒是我,覺著對不住你,原想著,十萬兩,你那頭,怎麼也能拿得,比我托你送去龍門關的多些。”

隨即,又去引燃魏忠賢的鬥誌:“我咽不下的,是福王叫咱們吃的這口惡氣。他不就是投胎投得比咱好麼?除此以外,和咱們比,他純然就是個廢物。一個廢物,朝廷拿幾萬傾的田產供他花天酒地,他連區區十萬兩銀子都要賴掉一大半,他眼裡心裡,何曾有我大明百姓,何曾對萬歲爺這位仁厚的兄長,有半分敬重?他不就是仗著,他乃親王,但凡不像前朝的寧王那樣造反,萬歲爺就不能褫奪了他的封號。”

魏忠賢纔不管這段話裡家國大義、骨肉親情之類的,他洛陽之行歸來,對福王的恨意,隻因為,這肥豬一樣的王爺,以及王府的屬官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魏忠賢淨身入宮後,聽過不少從前礦稅太監們的風光故事,身為天子特使,哪個不是到了地方上後,被祖宗似地供著。

不僅會整小文官、還想整大明親王的魏公公,於是向鄭海珠表達了必須給福王一點厲害瞧瞧的堅定意願,又誠懇地請教鄭海珠,如何計議。

鄭海珠於是問他:“你去洛陽,聽說州內各縣開始選秀女了麼?”

小半年前的這句問話,拉開了二人謀劃構陷福王的序幕。

而今日,鄭海珠就是讓魏忠賢,帶自己去見見,一個對鄭貴妃和福王,有深仇大恨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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