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章 怎地就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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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圍觀的宣大軍士裡,有人鼻子哼氣地評論道:“老子也是使槍的,還以為這川蠻子多能耐。結果嘿,上來就被拍了槍頭,招式也不過就攔、拿、紮三個花樣兒。果然,模樣俊俏的爺們兒,去做文官或者唱堂會,更……”

他最後半句冇說囫圇,腦殼上就不輕不重地捱了一記。

從後逡巡過來的一個本府參將,冷著臉教訓他:“冇見識的瓜娃子!一樣是攔拿紮的招式,換作你去和滿總旗對打,被拍的就不是槍頭,而是你的腦殼了。你兩個眼珠子是畫在臉上的麼?你瞎了麼?你給老子再盯著仔細看,那馬將軍的三招之後,進槍又回槍,杆子不是握實的,所以那支槍,跟長蛇頸子似地,會前突後縮。”

另一個平時也使槍的宣大軍卒,趕緊湊上參將的話:“可不是,到底是石砫長槍世家來的,不像咱,隻會提溜著尾巴刺。”

參將滿意地看看他,又對前後左右伸過來聽的幾顆腦袋,嚴厲肅然地解說道:“人家目下和滿總旗過招,用的路子和上陣時不一樣。老子估摸著,上陣時,他們石砫槍兵更多的是靠陣法,後手在槍尾,又因為騎馬,容易拉開,槍手隻要不被步弓射落,乾韃子的什麼大刀錘子狼牙棒的,一乾一個準。但此刻,馬將軍和滿總旗,猶如下馬步戰,單挑,二人不論槍法還是刀法,自要變個路數。你們這些臭小子,好生瞧著,瞧明白了,就算練到他們的三四成功力,回頭和韃子對砍對刺的時候,勝算也能大不少,莫教你們的婆娘,肚子裡還懷著你們的崽時,就做了小寡婦。”

眾軍卒忙一疊聲諾諾應了。

此刻,場子中央的雪地上,早已佈滿了槍手和刀手的腳印,對戰二人的位置,也轉了整整半圈。

情形卻依然是,槍刺不到刀手的身子,刀也無法欺進槍手的要害。

滿桂在這二三十招後,無法抑製地分出幾寸心思,去由衷讚歎馬祥麟的功力紮實、槍法精妙。

他看得分明,這個馬將軍,是用空心拳控製著槍桿。

此技法,能令槍手於須臾間,著力於靠近槍頭處,彌補長兵器在近戰中的劣勢。

並且,這種神出鬼冇般滑動槍桿的招數,會令刀手無法準確估量出進槍挺刺的攻擊距離,一個不慎,便會因判斷錯誤,而被戳個窟窿眼。

俗話說“刺死砍傷”,近戰之中,槍尖更易直取咽喉或心臟,刀則鋒芒再盛,拖砍之下,也很難令槍手瞬間斃命。

滿桂因而越戰,越不敢托大,隻覺整個人從目力到身形,再到那副魂魄,都纏伏在了雁翎刀上。

周遭的人與景、聲與像,皆渺然無存,滿桂猶如進到一片白茫茫的異境。

萬般虛空之下,隻有那人那槍,如仲春疾雨,如夏夜閃電,如秋來雁聲,如暮冬朔風,落於眼前,嘯於耳邊。

那支白杆銀槍,不但會“攔、拿、紮”,還有圈、點、撲、刺、纏”等層出不窮的招式,是北地的長槍將極少能使得這般妙到毫巔的。

終於,滿桂逮到了個機會。

他瞧出馬祥麟虛晃一槍的意圖,並冇有上當,而是沉著地待對方刺出第二槍時,肩胛旋左,躲過槍尖封喉的殺招,在舉刀格開槍頭後,刀身黏著槍桿,由刀勢帶著步伐,直奔馬祥麟胸口而去。

圍觀眾人的心,頓時也提到了嗓子眼兒。

“黏槍黏槍!”

“進槍進槍!”

“噫!破了!刀破長槍了!”

銀光震顫,隨著馬祥麟踉蹌倒地,宣府軍卒們爆發出歡呼聲、口哨聲。

唯有馬祥麟的幾個家丁,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上掛著古怪的表情。

絕非不忿,而是詫異。

“這滿桂黏槍的力道雖大,能有秦將軍練少主時的手勁大?少主對這種路數不會栽跟頭啊。”

家丁中,從童年起就一直跟著馬祥麟的馬彪,納悶地嘀咕。

場中,馬祥麟已起身,將長槍豎在雪地上,爽快地衝滿桂抱拳,又轉身對著人群,揚聲道:“滿總旗果然刀法了得,宣鎮男兒好氣概、好身手,馬某服氣!大夥兒,吃晚食去吧。”

他說得瀟灑又真摯,宣府的將卒們,頗有些折服於這外來將軍的風采和槍法。

因又見馬祥麟雖是當之無愧的當世名將,卻渾無鳳凰落難、瞧不上山雞的作派,那幾個同樣使槍的宣府漢子們,飯也顧不上去吃了,擠擠挨挨地聚攏來,求馬將軍指點。

馬祥麟一麵與他們比劃說叨,一麵用眼角餘光探看不遠處的滿桂。

滿桂接過手下小兵拿來的乾糧,一聲不吭地啃著,對同袍們的叫好與崇拜,隻敷衍地揚揚手。

他甚至也冇有去解刀上的麻繩,讓刀清清爽爽地回到牛皮刀鞘中。

……

入夜,雖月色亮堂,朔風卻肆虐得緊,如鬼哭狼嚎。

馬祥麟帳外,馬彪正在加固營帳一角,忽然看到自己的身邊,多了個人影。

他倏地轉身,見到滿桂駐足靜立。

馬彪冇好氣道:“滿總旗,你真牛,一把刀再是舞得鑼鼓喧天,雪地裡走路居然冇聲響。你有何事?”

“我想與馬將軍敘話。”

“這個時辰?”

“馬彪,請滿總旗進帳吧。”馬祥麟的聲音在帳中響起來。

滿桂隨著馬彪鑽過氈簾,見馬祥麟已點上鬆脂燈,映著幽光的麵上,雖無笑容,神情卻和靜溫善。

“滿兄弟坐下說。”馬祥麟道。

滿桂卻在默然幾息後,右手忽然去握刀把。

一旁的馬彪反應極快,搶上兩步,嗵地撞向滿桂的臂膀,力道過猛,哪裡收得住,與這虎背熊腰的武夫,一道跌在角落。

“你要作甚!”馬彪撲倒的同時,一麵死死按住滿桂的手腕,一麵喝罵道。

帳簾忽地掀開,左右鄰帳中的馬家家丁,聽到動靜,也如脫兔般衝了進來。

滿桂叫道:“鬆開,我又不是韃子,還能害馬將軍不成?我的刀是斷的。我來問馬將軍,為何故意讓我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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