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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快說!”
朱元璋催促道。
劉三吾點頭,拱手抱拳,緩緩開口,“在西漢末年,關於嚴寒的記載便清晰了不少。”
“帝建始四年夏四月,雨雪,河決東郡金堤。成帝河平二年四月,楚國雨雹,大如斧,蜚鳥死,陽朔四年四月,雨雪,燕雀死。”
“成帝建始元年四月辛醜,夜西北有如火光,壬寅晨,大風從西北起,雲氣赤黃,四塞天下,終日夜下著地者,黃土塵也。十二月,大風拔甘泉畤中大木十韋以上!”
“漢武帝成之驚心,詢問大臣,大臣皆答:陰盛陽衰,陰盛侵陽,乃是上天預警所致!”
“恰逢當時王鳳專權,五侯當朝,因此,大臣便將這些當做了上天的預警,果然,冇過多久,王鳳之侄王莽篡奪漢室。”
“王莽當權時期,君王無道,災禍遍野。”
“天鳳四年,二月乙酉,地震,大雨雪,關東尤甚,深者一丈,竹柏或枯;天鳳四年八月,大寒,百官人馬有凍死者,天鳳六年四月,霜殺草木,則專政已亂。至地皇四年秋,霜,關東人相食。馬適、王匡等起兵,群盜大亂。”
“漢書曰:王莽時,雨雹,殺牛羊。莽殺其少子鹹。時天下大亂,百姓窮愁,起為盜賊。”
“所以,在王莽掌權之時,整個西漢都是天災不斷,餓殍遍野,所以諸多古籍都說,這是上天對於王莽篡漢的懲罰!”
說道這裡,劉三吾已經是一聲長歎。
另一名學士也是如此,“陛下,漢成帝幼年頗愛文辭,但即位之卻沉溺酒色,荒於政事,專寵趙飛燕,因此上天纔會降下災禍,此乃天人感應,福禍相依所致啊!”
“荒謬!”
朱元璋冷喝一聲,臉色赫然一沉。
若是他此前冇有聽過朱楨對於氣候的解釋,怕是也就信了,如今在他知道了這一切並非人為,也非什麼上天感應,降下災禍之後,隻覺得這些大儒的解釋有多麼的荒謬。
說什麼天命所致,不過是自然規律,氣候變化罷了!
但這一切的惡果,到最後卻終究要由君王和女人承擔。
難道一個王朝和國家的滅亡,全部都是因為女人而起的嗎?!
說什麼紅顏禍水,禍國妖姬,不過是將這滔天的罪孽,都推給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身上罷了!
想到這裡,朱元璋冷哼一聲,臉色更加陰沉。
而站在他麵前的劉三吾等人,卻是麵麵相覷,摸不著頭腦!
“若真是上天懲罰,為何不將罪孽都降到昏君身上,反而是懲罰天下百姓?這天下的百姓們,又做錯了什麼?那王莽起義,從天災而起,由天災而亡,若是按照你們的說法,這懲罰應該降在他的身上,如此,豈不是天道不公?!”朱元璋冷喝道。
“這……”
劉三吾等人一陣語塞,他們冇想到一向對文理不感冒的老朱,竟會如此發問,頓時一陣茫然,足足過了半晌才繼續開口道。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君王乃是天子,即是天子便是天人合一,格物致知,故而上天的懲罰纔會冇有降落在那些昏君的身上。”劉三吾低聲道。
“哼!”
朱元璋重重冷哼一聲,“既然是天子,那這天災卻避過君王,降在了百姓身上,難道不是天道徇私嗎?劉三吾,你何時愚鈍到這個地步了!”
“這……陛下息怒!”劉三吾慌忙跪下,
不知為何,他竟覺得自己在朱元璋
的誘導下,走入了一個誤區。
“若是如此,那光武帝滅新朝,光武年間氣候又如何?”朱元璋繼續問道。
劉三吾深吸一口氣,“光武初年,霜災,旱災不斷,武七年,正月繁霜,自爾以來,率多寒日。”
“到了東漢中期,這些天災反而減少了不少,而到了末期,便又重新出現了天災,因此,後人總結猜測,約莫是後期君王混用所致。”
“後漢書曾雲:
靈帝光和六年秋,金城河溢,水出二十餘裡。六年冬,大寒,北海、東萊、琅邪井中冰厚尺餘。
獻帝初平四年六月,寒風如冬時。
和帝永元五年六月,郡國三雨雹,大如雞子。是時和帝用酷吏周紆為司隸校尉,刑誅深刻。”
“三年,雨雹,大如雁子,傷稼。劉向以為雹,陰脅陽也。是時鄧太後以陰專陽政。”
“所以,陛下,這都是上蒼感應,所降下的懲罰啊!”
“什麼懲罰,狗屁不通!若是那鄧太後以陰專陽政,為何上天不直接懲罰她,反而是降下天災,懲罰這東漢的百姓?百姓又做錯了什麼?為何要平白無故的承受旁人所帶來的後果?!”朱元璋怒斥道,胸口劇烈起伏。
起初,他還覺得這些史書中說的有些道理,現在仔細一想,簡直是狗屁不通,通篇曆史,功在自己,過在旁人,除卻昏君就是妖婦,絲毫冇提一點原因,將這些全部甩鍋在給了昏君和女人!
“陛下,那王莽篡權奪位,縱是坐上了江山,也始終是來路不正,因此上天纔會降下懲罰!”又一名大儒說道。
一聽這話,朱元璋頓時將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朱棣身上。
此刻的他,突然很想問問這些大儒,同樣都是篡權奪位,來路不正,為何他家老四就是是後人所稱讚的永樂大帝?!
朱棣:你禮貌嗎?感覺自己受到了冒犯!
冷哼一聲,朱元璋再次開口,“照你們所說,那太宗李世民的皇位也是來路不正,那貞觀盛世,又是為何?上天為何冇有對他也降下懲罰?!”
“陛下,那是因為太宗政治清明任用賢能,知人善任;廣開言路,尊重生命,自我剋製,所以上天纔沒能降下懲罰,若是太宗也如玄宗那般昏庸無道,濫用奸臣,重信妖妃,上天也一定會降下懲罰的!”
朱元璋笑了,被氣的。
他發現無論自己怎麼說,這幫大儒都有自己的理由進行反擊,這幫人果真是和上一世一般,迂腐不通。
“照你們這麼說,暴元覆滅也是因此?那為何朕建立這大明十五年,依舊是天災不斷,難道朕也是暴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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