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騎鳶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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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柳不曾想線索來得這樣快,難免有些得意,示意阿力快說。

阿力磕磕楞楞道:“八天之前,那日是初三,我半夜裡起上茅房,望見對麵巷子施家西園牆內微微泛紅光,我隻當是走水了,便衝過去,誰知牆裡靜悄悄的,慢慢火光也熄滅了,忽然飛出兩隻白色大鳥,我恍惚看見大鳥上騎著人,不由自主跟在後麵走了好長一段路,那兩隻大鳥好像在尋路,飛上飛下的,後來騰空飛入一片密林不見了,我那時如夢方醒一樣,發現自己跟到了書院巷,那一帶我給鋪子送貨去過,是紫陽書院的後山。”

又是紫陽書院,老柳歎口氣,看來避不過去。

“我目瞪口呆立了老長時間,猛然醒悟已經犯了夜禁,被門丁逮著可是要挨板子的,心急慌忙躲在後山的樹叢中等天亮,好不容易走回到馬醫科巷,我家裡那個婆娘,不問青紅皂白,將我打得額角開花,差爺,你看看,現在還冇好利索呢。”阿力捋了捋頭髮,指指額角一塊疤給老柳看。

阿力頓一頓,疑惑地說:“說來奇怪,從那日起,施家父女就不見蹤影了,聽說是回鄉祭祖去了,我琢磨著,那兩隻大鳥背上騎著的人,彆就是他們倆個吧。”

老柳發了賞錢,讓俞甲長好生帶挑夫阿力回去,以後想起甚麼再來彙報。

今日縣衙不升堂,婁知縣在後衙與師爺們吃茶理事,見班頭老柳候在屏風後,便喚他進來,喜道:“老柳,才一日,你手裡那樁隆興當妖畫的案子就有眉目了不曾?”

老柳躬身見禮,道:“回縣尊大人的話,昨兒運氣好,查訪了一日很有些收穫,此時已經有一條線索了,隻是過於怪誕,我來報大人拿個主意。”

婁知縣疑道:“此話怎講?”

老柳掏出石香爐中的殘片呈上,道:“隆興當涉案的白鳶教妖人,我追查下來,十有**是在馬醫科巷開店的施家父女兩個,可惜他二人早在八日前遁走了。有人證看見施家父女最後騎著白鳶飛去了紫陽書院後山,也有人證指認曾有紫陽書院的書生與施家過從甚密。“

“乘著白鳶飛行?”婁知縣驚呼一聲,“白鳶教妖人能駕馭白鳶飛行,隻是傳說,難道還真有其事。”

老柳道:“我雖非親見,在白鳶教舊案檔中確有記錄他們能騎著大鳥飛行,但著實怪誕了些,還請縣尊大人示下,紫陽書院這條線索要不要馬上抓捕起來?”

婁知縣不由踟躕,江南的生員實在難纏,他可不是前任才子袁知縣,覺得作吳令如吞熊膽一般苦,他在吳縣知縣的位上才做了一任,如嚼橄欖般剛剛得了些滋味,還想接著做一任,得罪了秀才們,怕是做不長。

然而,白鳶教眾犯的是謀逆大罪,又涉及詐騙,冇有輕輕放過的理。

“老柳,你去紫陽書院提人來審,不要給他逃脫了,倘若這書生身上有功名,便優待他些個,做足麵子功夫。”婁知縣擺手叫他退下。

大明朝當官容易做吏難,老柳得了令放下心來,回到緝捕廳喊上自己兩個徒弟,就朝紫陽書院奔去。

一路走到書院巷,已近午間。

“衙門辦案?”紫陽書院門房的張阿爹揉揉惺忪的眼,並冇有當回事,喊住老柳一行三名公差:“諸位差爺,你們在門房坐坐,咱們今天是浦院長當值,我先通傳一下,看浦院長能不能撥冗見一見你們。”

至於袁山長,是尊貴的進士老爺,張阿爹壓根不認為袁山長會屈尊與衙門的吏員會談。

把老柳三個晾在冷板凳上,張阿爹慢條斯理踱進“養賢樓”,自此不見蹤影。

老柳覺得足足過一個多時辰,屁股快要結出老繭時,張阿爹篤悠悠進來,笑道:“差爺,龐院長叫你們進去。”

他有些居功,道:“若不是我替你們候著,浦院長下學就走了。”

老柳便謝他費心了,張阿爹見他完全冇有給門包的意思,心道公門裡果然出不通人情的傢夥,冷了臉說:“等會兒差爺撿要緊的說,浦院長還要趕著去滄浪亭赴通判大人的詩會。”

養賢樓東首第一間,是浦院長辦公和會客的地方,足足有三開間門麵那般大,一水的黃花梨傢俱,頂天立地堆放著各色書籍。

浦院長年約四旬開外,戴著一副時興的水晶眼鏡,模樣十分儒雅,此時正靠在官帽椅上閉目養神。

他側麵書案旁杌凳上坐著個年輕人,隨意翻著一捲紙本。

聽到腳步聲,浦院長睜開眼睛,示意老柳說話。

老柳簡單扼要說了說案情,有人指證書院學生與嫌犯往來甚密,請求書院協助查詢這名王姓書生,以便能打聽到嫌犯的下落。

浦院長皺起眉,正要斟酌詞句,身邊的年輕人懶洋洋道:“二叔,你趕赴通判大人的詩會要緊,縣衙要查個資料,侄兒領他們去葉先生資料室裡查查便是了。”

這年輕人自老柳幾人進來打量了一眼,便冇正眼瞧過他們。

浦院長微微頷首,朝老柳道:“你們跟著三郎去找葉助教,他管著書院這名冊,問他就對了。”說罷起身披上大毛氅衣,老柳知是送客了,拱拱手告退。

年輕人帶著他們走過長長的走廊,一路向西停在後山腳下“治世樓”,老柳心中讚歎,紫陽書院雖是私學,規模毫不遜色府學。

此時正是膳堂開飯的時間,“治世樓”空無一人,稍等了片刻,有個身著半舊棉袍的老者進來,看見年輕人楞了楞,一點架子也無,笑道:“浦三公子找老朽?”

年輕人正是浦院長的侄子,外捨生浦三公子。

浦三公子略施了一禮,道:“葉先生,縣衙的公差辦案,需要書院的登記資料,浦院長吩咐就給他們查一查。”

葉先生掃視老柳一行人,眉間似有無限疑慮,嘴邊淡淡道:“差爺要查甚麼資料?”

老柳路上早已盤算好怎麼問,開口便道:“書院有幾個姓王的少年書生,他們是哪個班的,住在哪裡?怎樣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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