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真是個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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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秀才。”一直冇有作聲的費悅兒忽然開口道。

“你,認識我?”程秀纔有些悚然。

“我還知道你就是一枝梅。”費悅兒的話石破天驚。

瞬間,程秀才臉色數變,朝四周環視,荒郊野渡,雜草蔓生,冇有其他行人,轉眼又神情自若,賊忒兮兮道:“小費先生抬舉我了,奇思妙想,妙極妙極。”

“前天子醜之交,歸田園居山牆下,你的行跡被我看見了,本來麼,冇那麼容易認出你來,可你露了這麼俊的輕功,年紀,身量,上哪裡再去尋另一個一枝梅,就是你了。”悅兒道:“程秀才,我認識你也有多年,倒冇看出來你有這麼高明的功夫,你素日名聲很好,怎麼乾起這等勾當?”

王恒適時道:“咱們並不是要追究誰是一枝梅,隻是要尋人。”

程秀才思忖半晌,斟酌道:“我的秀才功名早被學裡革了。”

“你是太平鎮上的神童,孟老夫子交口稱讚的學子,緣何會被革了功名?”悅兒不解。

程秀才冷著臉道:“單論學問,自然是革不掉,奈何有賤人幫忙。”

小才馬上聯想起喬太守亂點鴛鴦譜,蔣興哥重會珍珠衫等等幾種話本,眼睛上下左右瞄法瞄法,打量這程秀才。

程秀才卻是鬆弛下來,將手中的長棍拋擲在茅草中,笑道:“小王先生,你想錯了,我本姓範,是錢塘望族,大父當過登州同知,我爹這個賤人,不作就不會死,夏有蚊蟲冬又冷,秋日綿綿正好眠,他不肯下苦功,當然考不取功名,倘若腦子靈活一點,去納個捐甚麼的,也還過得去,偏偏他還要搏正經出身,三千兩白銀送去給主考官,他一個大少爺,派了個男傭人就去了。”

小才吃驚道:“這太草率了吧。”

“又叫這個男傭人去跟主考官要回執收條,多少人辦不成的事,叫他給辦成了,所以麼,充軍發配去了,他一點都不冤枉,都是自己作的。”

“族裡將我們一支除了名,我和妹妹便隨母親來了外家太平鎮,外公雖然已經去世了,威勢還在,還護得住我們,我改姓了程,考取了長洲縣學。”

“前幾個月,我爹戍邊放歸,他不敢去找將他除名的宗親說理,倒來太平鎮與我母親羅嗦,他並未休妻,為何我與妹妹都改姓了程,我母親那樣的人物,生生被他氣得吐血,這番爭吵被彆有用心的人知曉,向學裡出首,三代之內有犯法之男,我便被縣學革了秀才功名。”

“這,還真是個賤人。”小才愕然。

王恒深知科考功名的來之不易,惋惜之情溢於言表。

程秀才倒還想得開,悻悻之色轉瞬即逝,隨即平靜下來,道:“罷了罷了,我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平日裡冇有時間去做,也犯不上為個腐儒搭上二十年功夫。”

王恒問道:“轎子中的女子,是怎麼回事?”

“前不久,我在蘇州城裡有名的劣紳劉財東家做冇本錢的買賣,得手之後被兩個練家子尾隨,要挾我在前天半夜連盜兩家,開質庫的牛財東家,府衙戶房的衛經承家,他們似是對我十分瞭解,讓我今日混在巡按隨從中,將一名女子帶出城去,在此渡口坐船離開,從此以後再不差遣於我,且允諾我最多一年,就能幫我把秀才功名恢複了,我哪裡敢信,卻不敢不依,隻得幫他們跑腿。”程秀才道。

“那名女子甚麼樣貌?”王恒問。

“麵上蒙著紗,披著鬥篷,看不清容貌,背影來看,頗窈窕,是個美人。”程秀才如是說。

“那夥人有冇有說船的下一站會停靠在哪裡?”

“聽他們言語,似乎是吳江平望驛。”

“吳江。”王恒與小才及費悅兒皆有些意動,他們聯想到這名女子會不會是葉三姑娘,或者也可能是小翠寶,不由精神大振,眼見得將撥開雲霧。

王恒問道:“程先生,多蒙你坦誠相告,這名女子很有可能是我們幾人至交的妻子,你還記得要挾你的幾個人有甚麼特征嗎?”

程秀才汗顏道:“罪過罪過,那兩個人我看見定能認出來,一個是三旬上下的書生,舉止很文雅,另一個是二十多歲虎背熊腰的年輕人,長相很普通,冇有甚麼特征。”

這兩個人不知甚麼來路,三人暫且想不明白,便不去追究,程秀才抱拳與眾人告彆。

三人立在原地,運河時有舟船行過,無人注意河邊野渡,也不再有船隻停靠於此。

“程秀才說的,能當真嗎?”小纔有些吃不準。

“程秀才的話裡或有美化自己的地方,應該大差不差,程秀才一家都是非常好的人,他的妹妹是我幼時玩伴,可惜前兩年病故了,他的外公曾經做過雲南知府,是太平鎮的大善人,他的母親更是了不得,你們看過《金彈緣》嗎?”費悅兒道。

小才欣喜道:“這誰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金彈緣》,裡麵的唱詞我還會背,‘兩朵桃花紅頰豔,雙彎柳葉翠眉高,身居繡幔天然態,麵映紅燈分外姣。’”

費悅兒麵有得色,道:“《金彈緣》的作者荻溪閣主人,就是程秀才的母親程娘子。”

“啊,等咱們找到葉三姑娘,定當再回到太平鎮,悅兒姐姐替我引見引見荻溪閣主人。”小才驚喜交加。

“程娘子,這個名字在哪裡聽到過?”王恒扶額道:“對了,是在猛將堂,一群婦人在說程娘子甚麼甚麼。”

其餘的倆人均不記得了,補充不出有用的資訊。

三人合計下來,決定先雇條客船去吳江平望驛瞧瞧,舟船行得慢,時辰不同,順流逆流便不相同,說不定在水道上還能趕上她們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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