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情非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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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峴滯留蘇州為時已久,眼下王恒既已平安歸來,他當日便乘舟去杭州,再從杭州回鄉過年,王恒與王纔將他送至南門碼頭,客船夜發朝至,十分便捷。

三人約好明年秋天南京國子監再會,王恒托諸葛峴幫他留意一下獨門小院,租金不能太貴,離南京國子監要近,生怕等到秋天一時賃不到合適的。

諸葛峴滿口答應,包拍胸脯給他們賃一處好院子。

諸葛峴回鄉帶有數個隨從,已經去全浙會館叫了過來坐船,一路上也就冇有什麼不放心的,三人依依惜彆,此番得到諸葛峴助力良多,這麼個仗義的小夥伴,也是意外之喜。

再從南門碼頭雇了兩頭驢子,回到紫陽書院,天色已經昏暗,暮光之中書院道旁兩側古柏森森,校舍四周草木離離,看了簡直讓人喜極而泣。

次日王恒起個大早,遠遠走到書院後山的治世堂找管庶務的葉先生葉助教銷假,不想葉先生的書齋裡現在坐著個年約三旬的先生,他自稱姓徐。

王恒便假托外出訪友遇到暴風雪,染病不起,直至昨天方纔返校,前來銷假。

徐先生很和善,並未多問其他,連連囑他注意起居,好生將養著,早晚必要多披一件袍子。

王恒臨走時問葉先生的下落,徐先生說他老先生秋闈還想下場再考一回,提早去南京攻讀了。

王恒笑了笑,還以為葉先生早就絕了功名的念頭,可見,一個人多麼不容易被看透。

書院春假之前,有一次考試,考試成績得乙等以上的,能夠升入高一班,否則,就要蹲班,等到來年再試。

王恒掉了好一陣課,要從外捨生考上內捨生不容易,三更熄燈,黎明即起,每日昏天黑地用功勤讀。

五天之後大考之日,聽說黃雲台家裡派管事來書院裡報訊,說黃雲台回鄉探親之時不慎落水身亡,管事奉黃家大姐之命,把黃雲台留在齋室的東西帶回家去做個念想。

由於正值大考的日子,黃雲台暴亡的訊息並冇有博得書院眾人的關注,隻在外捨生中引起一些竊竊私語,因他隻是外捨生,入學也不過一個學期,書院院方亦無替他開辦追思會的打算,所以,黃家管事當日就把黃雲台留下的所有物事全都帶走歸家。

等到王恒考試結束,聽說黃家管事來過,來到人字乙號房黃雲台齋室,木門虛掩著,齋室裡人走樓空,徒餘四麵白壁。

卻說黃家管事也忒認真,連練習用過的字紙都一張不留,全部帶走了。

王恒想起黃雲台還有數百兩銀票,還存在他櫃子裡,不知該怎麼處理?

心中感傷一番,見同班的楚公子進來齋室,料想楚公子與雲台兄交情不壞,也是前來緬懷的。

他無意與楚公子這樣的豪華公子多來往,便隻見了個禮,便要出房門。

不料楚公子叫住他,道:“雲台兄身手矯健,比我們一乾同窗,不知靈活多少倍,竟就這樣落水而亡了,叫人覺得真如夢中一般。”

平心而論,楚公子的感受,跟事發當日王恒所想彆無二致。

“如同夢幻一般,不勝唏噓。”王恒附和道。

楚公子又道:“王七郎,聽說你前一陣就是在洞庭西山黃家作客,這不幸之事發生時你可曾親眼看見,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恒斟酌了良久,緩緩道:“楚兄,雲台兄落水身亡之事,叫人無限哀傷,雖則我當時身處其中,實在是牽涉他家事,情非得已,以後方便的時候我才能講出來。”

王恒抱個拳,徑自離開人字乙號房,楚公子眉頭深鎖,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考之後放榜,王恒堪堪在錄取為內捨生的名單中,榜單上敬陪末座,至少不用蹲班,於是輕輕鬆了口氣。

書院即日起過年放假,書生們可以陸續離校,書院中齋夫雜役仍在,倘若要在書院用功也是一樣便利。

次日上午,王衙前的家丁來到書院,大伯母朱夫人派了閣老府的船來接王恒回太倉過春節。

王恒與小才略略收拾了一下,便隨著家丁上船,從婁門出城,沿著婁水一路順風而下,頓覺歸心似箭。

到太倉時已經薄暮冥冥,船在致和塘州橋北堍靠岸,朱夫人派了小廝等候多時。

進府與朱夫人請安,朱夫人仍叫他們住在鶴來堂,

兩人先去武陵橋滄江風月樓,把鸚鵡小翠還給小綠姑娘,說了一些千恩萬謝的話。

此後每日讀書,問安,閒來便在城裡四處逛廟會,看花燈,日腳逍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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