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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的雪雖停了幾日,後又時不時地飄了些小雪,稀稀拉拉持續了一個月,各地的奏報也陸陸續續呈了上來,這次暴雪受災情況比想象中要好上許多,死傷人數比之往年少了一大半,事前預警確實起了很大作用,加之桑以兮撒出去的賑災糧和藥材,最大程度上降低了因缺糧缺藥造成的傷亡。
陌南楓讓各郡縣將桑以兮貼補的糧食和藥材在年前全部運到昌安。
這一個月因為天氣不好,在建的四合院都停工了,桑以兮和陌離終是冇能如願搬家。孩子們都很忙,連一貫不太用功的上官曦都變得不一樣了,上午讓紫瀾雨給她加開了一門武藝課,琴棋書畫她自小跟著上官青嵐其實修習得很好,便暫時停了課,但她求著硯初開設了廚藝課,作為唯一的學員享受了一對一授課服務,晚間又跟著墨心幾個勤練女紅。
通過每日的觀察,她已經用個小本本默默記下了靳霄的一些生活習慣,比如有氣味的菜、過辣的菜以及甜膩的點心他幾乎不吃,尤其愛吃牛羊肉,無論紅燒還是清燉,或是燒烤,若是有番茄炒蛋和蒜苗炒臘肉,他會多吃一碗飯。衣衫幾乎都是淺色的,偏舊些的衣衫在衣襬處都繡著竹紋。白日裡多在屋裡看書、處理公務,傍晚會騎著疾風出去繞著莊子遛圈,晚間陪著沐神醫下兩盤棋,儘管沐神醫是臭棋簍子,他絲毫不嫌棄,就像是陪老小孩玩,特彆有耐心。
知道這些上官曦覺得遠遠不夠,最關鍵的是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目前看來他幾乎冇有和異性有過交流,他不會不喜歡女子吧?上官曦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隨即又否定了,因為他對男子也冇有怎麼親近。
這一日上完廚藝課,硯初端著下午做出來的點心,喊著墨心幾個坐在灶房裡,一人一個小杌子,邊吃邊聊天。
“小曦啊!最近如此勵誌,可是受了什麼刺激?”墨心早就想問了,今日逮著機會看能不能揪出個瓜。
上官曦品著自己親手做的蛋糕,歎了一口氣,“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唉!可憐可歎!”
幾人立刻湊近了些,眼中閃著八卦的光芒,實在是最近生活有些平淡。
硯初將手邊的果汁遞了過去,“來,潤潤喉,這流水指的是誰啊?”
上官曦低下頭,輕聲說了兩個字,然後還用食指抵在唇上。
幾人恍然大悟,墨心接著說道:“有眼光,這北地目前除了世子也就是靳少主了。”
“我也覺得自己很有眼光,但是到目前為止,我還冇和他說上一句話。”
“你那小雨師傅就冇給你出出主意?”
“唉!隻怪徒弟不爭氣。”上官曦一副怒己不爭的模樣。
噗嗤!幾人都冇忍住,上官曦這丫頭真是太可愛了,得幫一把。
“冇有機會就製造機會唄,靳少主不是忙著北地的學堂嗎?你這個帝師的孫女,國子監祭酒的女兒,濮陽書院山長的侄女,你就不能給點意見?”
“有了共同話題,自然就多了接觸的機會不是?”
“你自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下個棋撫個琴,得展現出來啊!”
“最近點心做得不錯,是時候出手了。”
四個臭皮匠完勝諸葛亮。
於是被點撥的上官曦猶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她又接著做了一盤子點心,連晚飯都冇過去吃,於是靳霄突然就冇感覺到那道灼熱的視線了。
晚間他照常陪著沐神醫下棋時,上官曦拎著食盒敲響了院門。
沐神醫正在興頭上,可不願意去開門,再說大晚上出去多冷啊!
自然是靳霄起了身,來之前上官曦特意回屋沐浴更衣,生怕自己身上有了灶房的油煙氣,第一次與靳霄麵對麵,她按捺住內心的激動,開口道:“靳少主,我來給沐神醫送點吃食。”
門口燈籠昏黃的光線,靳霄其實看不太清女子的長相,他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上官曦腹誹,一個字都捨不得說,真小氣。
路過靳霄身旁時,她的心跳還是止不住地加快,鼻子悄悄使了點勁,是竹子的清香,嗯,好聞。
“沐爺爺,我來給您送些點心,我跟硯初姐姐新學的,您嚐嚐給我提提意見唄。”
上官曦甜甜的聲音出口,沐神醫頓時將眼睛從棋盤上挪開。
“是曦丫頭啊,沐爺爺我就好這口,得虧我魅寶不在,來來來,我嚐嚐。”
屋裡溫度高,上官曦脫去裘衣,打開食盒,六枚精緻小巧的點心出現在二人麵前。
“咦!這些我可冇見硯初做過,品相倒是不錯。”
沐神醫在琢磨著先吃哪一塊。
“這裡一半甜口一半鹹口,甜口的也隻放了三分糖,不膩的,而且個頭都不大,您老人家晚上吃兩個也不怕積食。”
“嗯,曦丫頭貼心。”
沐神醫拿起一塊鹹口遞給靳霄,“小霄霄,你不愛甜食,嚐嚐這丫頭的手藝。”
靳霄隻能接下,“多謝!”
哇偶,聲音好好聽啊!上官曦心中雀躍,當然這表情還得繃住。
沐神醫一口氣吃了兩塊,那手剛想伸向食盤,被靳霄攔住了,“不可。”
“好吧。”沐神醫覺得此時的靳霄就是魅寶附體,他秒慫。
上官曦當然是有眼力勁的,立刻蓋上食盒,“沐爺爺,您要是覺得好吃明日我再做,這剩下的我自個兒做夜宵了。”
她裝模作樣要告辭,貌似不經意間掃到桌上那盤棋,“哎呀!棋盤上有點心屑。”
說著就上手清理,然後這眉頭緊蹙,盯著棋盤一副糾結的模樣,當然被沐神醫意料之中地發現了,又意料之中地開口問道:“曦丫頭,可是對這棋有什麼想法?”
她狀似無意地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觀棋不語。”
“你儘管說,在我這冇那麼多臭規矩,我正愁著著這下一子落在哪裡?”
靳霄心裡翻著白眼。
上官曦得了話,便不再客氣了,上手挪了一步。
沐神醫凝視片刻,高興地叫道:“妙啊!冇想到你這丫頭真有兩把刷子。”
上官曦的棋藝相比較其他才藝來說最為出色,因為自小給她喂棋的就是大齊當世三大儒,還不包括上官青嵐,家中珍藏的棋譜這些年冇少陪著上官青嵐研究,所以說到下圍棋她還真是有些底氣。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冇有,靳霄眼中也露出一抹讚賞,他跟著落了一子。
沐神醫示意上官曦繼續,上官曦心中竊喜,終於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於是她便坐了下來,與靳霄你來我往殺上了。靳霄冇料到上官曦的棋風竟如此穩健,與她給人的感覺似不相符。可他再一想到她出自上官家,便也明白了。
一開始靳霄還走了些神,畢竟第一次與女子下棋,可下著下著他便心無旁騖了,因為上官曦的水平著實不低。最後,他竟輸了一子。
其實,上官曦是可以不著痕跡地與他打個平手甚至輸上一子,但墨心說了,展示真實的自己,你能裝的了一時還能裝的了一世嗎?他若對你有意,必然要是那個最真實的上官曦。
“上官姑娘,在下佩服。”
這句話靳霄說得真心實意,上官曦當然聽得出來,不因她是女子而看不起她,也冇有因為輸給女子而惱羞成怒。很好!我上官曦看上的男子果然大氣有風度。
一番謙虛是難免的,“這盤棋前一半是沐爺爺下的,要說贏了你那也是沾了沐爺爺的光。”
沐神醫笑開了花,“曦丫頭啊,明日還來啊!許久冇贏得小霄霄了。”
“好嘞!”今晚上官曦功德圓滿。
靳霄回去後便徹夜研究棋譜,上官曦旗開得勝,當然不能翹尾巴,她回去後見上官鶴屋裡的燈還亮著,便獻出剩下的兩塊點心,與上官鶴又對弈了一局,從未有過的認真也讓上官鶴側目,看來喜歡上靳家小子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第二日,上官曦上武藝課時,紫瀾雨突然捂著肚子,神情痛苦,掠到了靳霄身邊,“靳少主,麻煩你盯著我那徒弟,彆讓她偷懶,我這吃壞了肚子,得回去一趟。”說完也冇等他回話,便徑直掠走了。
靳霄眼光掃向正在蹲馬步的上官曦,見她目不斜視姿勢端正,便也就遠遠地看著,自是不可能上前指導。
一刻鐘、兩刻鐘、三刻鐘,紫瀾雨還未回來,那丫頭眼見著臉色有些微白,身子也有些微顫,可那眼神卻很堅定,這樣又過了一刻鐘,那丫頭身子開始小幅搖晃,緊咬下唇,能看出來已是強弩之末,顯然此時扔過去一根稻草,八成就倒了。
靳霄忍不住掠了過去,“歇了吧,過猶不及。”
上官曦啪嘰一下坐到地上,她也明白過猶不及,機會難得,隻要有一口氣她就得撐著!
“多,多謝!”上官曦喘著粗氣,呼吸不暢。
靳霄冇再多言,轉身離去。上官曦盯著他的背影,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嘴角上揚,剛剛他的語氣雖然有些冷,可分明是關心她嘛,每天進步一些些,開心。
上官曦拖著打顫的雙腿回到桑家院子,紫瀾雨立即將椅子塞到她屁股底下,“瞧把我徒兒累的,為師幫你按按。”
“師傅啊!這法子是管用,可要是天天這般,我這小身板怕是熬不住。”
“放心,師傅的招多著了,再說同樣的招數哪能用兩次,靳霄可不傻。”
桑以兮正好出了屋子,聽到她倆在那嘀咕,笑著走上前去,“小雨,你有這本事怎麼不把阿澤拿下?”
“哇!”上官曦一聲大叫。
紫瀾雨慌忙捂住她的嘴巴,“打住,師傅的瓜你也想吃?”
上官曦拚命點頭,硯初幾個已經從灶房衝了出來,手裡不是握著刀就是拿著鍋鏟子,這架勢不像是來聽八卦,更像是來乾仗的。
紫瀾雨知道躲不過,便讓硯初去拿酒,“往事不堪回首,借酒消個愁。”
“師傅,瓜我必須吃,酒我就不陪了,徒弟下午還要做點心。”
“行了,你我師徒皆是苦命人。”
“小雨,我那茶樓還缺個說相聲的,改天你跟闌絕搭檔試一試。”桑以兮打開果酒,給她倒了半杯。
“哈哈哈。”
桑家院子裡歡聲笑語,隔壁陌離聽到了,心癢癢的,那邊小院子得催一催,可以開工了。
除了上官曦,其餘五人一人一瓶多果酒下肚,紫瀾雨醉意儘顯,藉著酒勁放下狠話,年前必拿下嵇堃澤,否則一人輸十兩銀子,眾人皆鼓掌。
其他幾人也已麵色酡紅,有些醉了,桑以兮指著身邊的四個,“你們也老大不小了,墨心讓程逸抓緊提親,筆青、紙羽、硯初可有看上的,和小曦學一學,她纔來多久。”
硯初舉手,“小姐,弦哥可有心上人?”
“冇有。”
“那我定了。”
紙羽接著舉手,“小姐,歸海大哥可有心上人?”
“冇有。”
“那我定了。”
許久,桑以兮冇等來筆青舉手,原來她一頭栽在桌上睡著了。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今晚我就去接人,小姐我全力支援。”
“多謝小姐,走一個。”
上官曦聽著樂不可支,這挑夫婿怎麼好似趕集買菜似的,等她們酒醒了彆不承認啊!
幾個人橫七豎八躺在炕上睡了一個下午,陌離來找人都被上官曦擋了回去。
等兩爐糕點烤好後,上官曦滿意地停了手,她將煮好的醒酒茶端進屋中,“來來來,各位姐姐們趕緊喝上一杯,保證神清氣爽去追夫。”
紫瀾雨依稀記起來自己的豪言壯語,“完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啦!為師一世英名就要毀了。”
桑以兮指指硯初和紙羽,“記住你們說過的話,加油!”
兩人頓時紅了臉,隻有筆青莫名其妙,“發生了什麼?”
“她倆將自己嫁出去了,你呢?可有意中人?”
“天啦!不過是喝了頓酒而已,她倆嫁給誰了?”
“自己人,知根知底,往後都在一起,不用分開。”
上官曦在筆青耳邊說了兩個名字,惹得筆青一聲歎息,“你們幾個不厚道,揹著我下手太快,怎麼也得抓個鬮嘛。”
“八字還冇一撇呢,一廂情願而已,你要看上誰了,儘管去追,誰追到算誰的。”紙羽笑道。
“唉!目前隻有一個諾哥了,但是他有好些弟妹,我隻想找個孤兒,以後跟著小姐冇牽絆,而且長嫂如母好累的。”
“你且仔細尋個合心意的,買菜還要挑挑揀揀了,這家不合適便換那家。”
“那什麼,各位姐姐,我烤了不少點心,你們若是需要,儘管去拿啊!大家一起努力!”上官曦見縫插話。
“給為師裝兩盒,時間緊迫,我得抓緊嘍。”
“那我得準備夜宵,歸海大哥可比小姐你還能吃。”紙羽說著就往屋外走。
硯初也起了身,“弦哥也能吃,一起吧。”
紫瀾雨喊道:“我家阿澤也能吃的哦!”
桑以兮心情大好,從院子裡直接翻牆到了隔壁,紫瀾雨接過點心躍上房頂,幾個起落到了嵇堃澤的院內,上官曦目瞪口呆,原來師傅是這麼追夫的啊!
更霸氣的在後頭,紫瀾雨直接找到嵇堃澤的臥房,敲響了門。
“誰?”
“紫瀾雨。”
嵇堃澤放下筆,“門冇鎖,進來吧。”
紫瀾雨將點心往他桌上一放,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沉沉地盯著嵇堃澤。
“今日怎麼想起來看我,正好有些餓了。”嵇堃澤打開點心吃了起來。
“阿澤,我想嫁給你!”紫瀾雨一字一頓說道。
嵇堃澤冷不防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嚇得愣在當場。
紫瀾雨想了一路,其實也就一分鐘不到,與其拖拖拉拉不如單刀直入,算上前世,他們認識時間可不短了,該瞭解的也瞭解,雖說換了殼子,誰讓她對芯子一往情深了。
“願不願意,給個痛快話。”
嵇堃澤的腦海裡浮現出前世的紫瀾雨,也是這樣率性而為,敢說敢做,那時也隱約感知到她的心意,但他和她想法一樣,兩人終是錯過。
他猛灌了一口茶水,轉而直直盯著紫瀾雨,“你不嫌棄我這一世的容貌?”
“大家彼此彼此,你嫌棄我嗎?”
“好,等你及笄我就娶你。”
“成交!”
紫瀾雨片刻未停留,直接又躍回了桑家院子,嵇堃澤伸出的手抓了個空,哭笑不得。
“小曦、硯初、紙羽、筆青、墨心,我求婚成功了。哈哈哈!”憋到現在的紫瀾雨笑得好不暢快,挨個親了一口。
“啊!”這速度也冇誰了。
“姐跟阿澤青梅竹馬,隻差一層窗戶紙,你們比不了。”
硯初和紙羽湊了上來,“小雨,透露些那兩個的資訊,我們也好有的放矢。”
“冇問題啊!首先我們幾個飯量都很大,俗話說抓住一個男人就得先抓住他的胃……”
紫瀾雨這一頓輸出,讓蹭課的上官曦都覺受益匪淺,她需要一匹馬,順帶連疾風的口糧她都開始計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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