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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以兮此趟進京最重要的意圖是拐走上官鶴，幾個孩子的教育耽誤不得。上官鶴早已賦閒在家，其大兒子上官雲禮在國子監任祭酒，二兒子上官雲淮是大齊最有名的濮陽書院的山長，還有一個小女兒就是大才女上官青嵐，這是真正有深厚底蘊的書香世家，可以說上官家父子三人就是大齊讀書人心目中高山仰止的存在。

給上官鶴的拜帖是由暗衛直接送到了他書房裡的，一道送去的還有陌南楓的信，未言其他不過是弟子對老師的問候。

上官鶴已過花甲之年，雖滿頭白髮，但體健神清，此時坐在書案前，手中拿著陌南楓的信，輕靠在椅背上，雙目凝視著窗外那棵桂花樹，若有所思。

許久後，上官鶴起身吩咐小廝備車，“去聚味齋。”

聚味齋並未開在鬨市口，因著價格高過來消費的一般非富即貴，為馬車停靠方便故，挨著澄心湖買了幾棟三層樓的鋪麵，加之後頭的庭院，設計改造成瞭如今彆具一格的聚味齋，每個包間都可以在吃飯的同時看戲聽曲，這戲這曲也是彆地兒冇有的。

陌離是頭回來京城，一路走來他也不得不感歎北地與京城差距之大。桑以兮有意帶著他閒逛，挨個鋪子都要探個價，買點東西。尤其是進了攬月閣，掌櫃徐娘子在看到桑以兮的令牌後，立時將人引到後麵貴賓閣。

“不知兩位是？”

“香香姨，我回來了。”桑以兮笑道。

徐娘子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還有這稱呼，哪能不知道站在麵前的是誰。

“小姐，我可太想你了。”徐娘子激動地握住桑以兮的手，來回打量。

她目光看向陌離，試探地問道：“這位莫不是鎮北王世子吧？”

“嗯呐，帶來給香香姨掌掌眼。”

“哎呀，我哪敢！”她鬆開桑以兮的手，就要給陌離行禮。

桑以兮攔下她，“不必客氣了，勞煩香香姨給他量個尺寸，一年四季的衣衫多做幾套，你的手藝我最是信得過。”

徐娘子聽得眉開眼笑，“好嘞！我看小姐的身量也長開了些，一道量了。”

“不過世子的這易容可否去了？這衣衫設計最是講究與容貌氣質的契合。”

桑以兮想著這裡離聚味齋也不遠了，一會兒從後門坐個馬車直接過去也無妨，索性兩人都卸了妝。

“小姐，半年多未見，你這容色更盛以往，真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啊！世子也是玉樹臨風英俊絕倫，你倆當真是般配得很啦！”徐娘子一個勁地讚歎，真是好一對璧人，羨煞旁人啦！

她一邊量還一邊絮叨，“往後啊小世子小郡主的衣物我都包了，等將你倆的情侶裝做完，我就開始給小世子小郡主準備，可要做不老少，這嬰孩的貼身衣物最講究綿軟，我得留些好料子。”

“那你可得多做些，往後孩子不會少了。”桑以兮想到了烏池鬱的宏偉藍圖。

這話陌離聽在耳中，呼吸有些微窒，心頭一片火熱。

“哈哈哈，不愧為我家小姐。”

兩人在攬月閣坐了一會後，徐娘子便安排了馬車從後門將他們送了出去。

馬車一路直接進了聚味齋的後院，掌櫃的早已得信，將房間安排好了，門外兩個小廝實是暗衛裝扮。

他們坐下半盞茶的功夫，上官鶴就到了。聚味齋他每月也會來上幾回，倒也不打眼。

他看到陌離和桑以兮的時候，眼中難掩驚豔之色，這兩人果真不如傳聞那般。

陌離和桑以兮躬身行禮，“陌離見過師祖。”

“好孩子，你肖似南楓，一眼就能認出來，想當年他去北地之時和你一般大。你的眼睛無事真是太好了。”

陌離從上官鶴的言語中感受到了親人之間最真摯的關心，他心頭感動。

“當時與北夷一戰，確實被也溫毒傷了眼睛，差點丟了性命，幸遇桑桑贈與沐神醫的眼藥，從而得以救治。”

“哦，這位就是桑家丫頭吧，傳聞確實誤人啊！”上官鶴意有所指。

桑以兮抬眼粲然一笑，“那些年在京城的本就不是我，傳聞也是刻意為之。”

上官鶴點點頭，“我本就懷疑，以令尊的學識為人，你不可能是那樣的教養，不過岑家的婚事退的好啊，桑大人離開京城未必不是好事。”

“師祖有所不知，北地這半年自從嶽父到任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陌離開始撒網了。

上官鶴雖然訊息靈通，但有些事情他也未必知曉。

陌離也不隱瞞，自他記事時的北地聊起，那些外人不知的北地軍民的不易與艱辛，一直到這半年北地方方麵麵的變化，甚至連秦文川的事也冇隱瞞。

滿桌的美食今日上官鶴卻有些食之無味，半年之前，若冇有眼前這兩人，大齊或許已被北夷踐踏。

他舉起酒杯，“老夫敬你倆一杯，英雄出少年啊！”

“如今的北地就是大齊的希望，我想你倆此次見我必定不隻是敘舊。”

桑以兮暗歎，老薑就是辣啊！

陌離摸摸鼻頭，尷尬一笑，桑桑要拐人，他隻能矇頭衝了。

“師祖英明，北地現下最缺的就是如您這般的大儒，嶽父雖學識淵博，但畢竟日常政務纏身，能夠教導後輩的時間著實有限，二弟景珩日後不出意外會接掌北地，我和桑桑此趟進京就是想請您去北地，景珩若是能得您教導一二，日後行事必將更加穩妥。”

上官鶴隻要去了北地，一個也是教，一群也是教，以沫以洺還有安寧都要學。

上官鶴有些微醺，但腦子清明得很，“你作為世子竟然要撂挑子？皇帝同意嗎？看來你們想的挺多啊！”

“什麼都瞞不過師祖，師祖還記得我大齊開國大國師烏池鬱嗎？”

上官鶴眼睛微眯，靜聽下文。

“前不久，我們找到了其後人，確切說是他因為卦文千裡迢迢來到了北地，師祖大概能猜出卦文了吧。”

“據我所知，大國師烏池鬱並未成親，何來後人。”

“師祖若是不信，便親自見上一麵如何？”

“既然你們早有安排，那便見一見。”

門外烏池弦應聲進了門，他掀下帷帽，上前行禮道：“晚輩烏池弦見過上官大人。”

當烏池弦抬頭時，上官鶴猛得一驚，那是一對怎樣的雙眸。

“驚擾上官大人，烏池一族的人每到月圓之日，眼中便會如此，也是通天之時。上官大人若有問卦之事，晚輩儘力而為。”烏池弦複又戴上帷帽。

上官鶴定了定心神，“你之前所測之卦可是真的？”

“真與不真，上官大人不若親身體驗一下，我為大人測一字吧。”

上官鶴手指伸進茶盞點了些茶水，在桌上寫下一個字。

烏池弦看後，心中默默轉了一圈。

隻見他也蘸了些茶水，在桌上寫下了幾個字。

上官鶴眼神一凜，此刻他確實相信了眼前這個小子的能力，因為此事這世上隻有他一人知曉。“是上官也非上官。”說的就是他其實是上官家嫡母當年生產時從外頭抱來的孤兒。

上官鶴將杯中酒飲儘，“你父親是如何想的？”

“父王他經常會擦一擦先皇留下的遺詔。”陌離坑爹進行時。

“哈哈哈！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們就如此信任我？”

“父王說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您是他最敬重也是最信任之人。”

“既然天意如此，我便助他一把，不過我也有私心，此行我還要帶上一個人。”

陌離與桑以兮對視一眼，他們自然知道是誰，看來上官鶴也有意成全上官青嵐和陌南楓。

若是之前上官鶴是不抱希望的，小女兒這些年孤獨一人，他心中也不好受，可若是這天要變了，那麼再續前緣也不是冇有可能，畢竟陌南楓是他此生最為看重的弟子，作為女婿也是最佳人選。

“師祖，可否讓我見一見嵐姨？”

上官鶴冇料到陌離竟會知道此事，這個孩子真是不一般啊！

“你不反對？”

陌離搖搖頭，“我心疼父王，母妃已去，我不想父王的後半生過得不好。”

上官鶴長歎一聲，“南楓有個好兒子啊！你們隨我進府吧。”

幾人坐上了上官家的馬車，直接從側門進了上官府邸。

此時已入夜，府裡的人大都已入睡，倒也避免了麻煩。七繞八拐了一段路後，上官鶴將他們帶到上官青嵐的住處，裡頭還亮著燈。

上官鶴輕輕敲響了門扣，“青嵐，是爹爹。”

窗戶後坐著的人影起了身，隨著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一個窈窕的身影映入大家眼簾。

歲月似乎格外優待上官青嵐，雖已三十出頭卻好似才二十五六，皮膚盈潤白皙不見一絲皺紋，五官精緻脫俗，一身素色紗裙一根白玉花簪更襯托出她氣質超群。

她見上官鶴身後還跟著兩人，眸光在接觸到陌離時，有一刹那的失神，低聲呢喃道：“怎會如此相像？”

“青嵐，這就是南楓的大兒子，陌離。”上官鶴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原來你是陌離，赫赫有名的陌小將軍，自三歲起便隨父在軍營，年紀雖小卻屢立戰功，不愧為少年英雄。”上官青嵐嗓音清雅，柔美純淨。

陌離怎麼也想不到與上官青嵐的見麵會是這樣的開場，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上官青嵐抬步走出房門，其實她的內心根本冇有表麵看起來這麼平靜。

她看向桑以兮，清冷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坊間傳言桑家長女桑以兮容貌醜陋，粗鄙不堪，原來不過是嫉妒迷人眼罷了。”

桑以兮曲身一禮，開口道：“這世上總是有人會對你指手畫腳說三道四，厭你之人永遠比愛你之人多得多，所以走自己的路讓彆人說去吧。”

兩位絕世美人相對而立，今夜圓月高照，月輝潑灑在院內，映照在她二人身上，猶如一幅優美的畫卷，讓人挪不開眼。

一聲歎息，飽含苦澀，“坐吧。”

“你們聊吧，我有些乏了。”上官鶴主動離去。

上官青嵐回屋端出茶盤，桑以兮接過茶壺給幾人斟上了茶，竟是溫熱的。

“我每日睡得晚，這茶剛續不久。”

“嵐姨這些年獨居在這小院中，可覺孤苦？”桑以兮終是問出了心中所想。

一聲“嵐姨”讓上官青嵐空寂了多年的心有了一絲裂縫，又是一聲歎息出口，“如何不苦，人生在世，多少無奈艱辛，明明知道前路無望，卻冇守住自己的心，那之後的苦也隻能自己生受著。”

“你可怪父王？”陌離猶豫著問出口。

上官青嵐深深地看著陌離，似是透過他在看著另外一個人，“我與他之間冇有怨懟，他的身份註定了我與他必然有緣無分，這一點我早已看清，然而除了他，這一輩子也冇有其他人能入了我的眼，他的王府必須要有一位王妃，而我卻不必委屈自己。”

“他身上的枷鎖太重，想當年你祖父為了救先皇失了性命，你祖母身懷六甲忍著巨大的悲痛生下你父親後，終因心結難解三年後也去了，他便被先皇接進了宮，悉心教導，後又收為義子封為親王。所以，大齊這個包袱再難他也得背。”

“如若這個包袱已成了毒瘤或是爛瘡危及性命，父王他也無能為力，不得不割去或是剔肉刮骨呢？”

上官青嵐眸中精光一閃，緩緩開口：“他，決定了嗎？”

陌離點點頭。

“我明白了，陌離，你對我難道冇有成見？”

陌離對視著她的目光，認真回答道：“我這樣做可能母妃會恨我，可我知道我這一生如若冇有桑桑，必將痛不欲生。”

成見當真談不上，論感情上官青嵐在前，她與陌南楓青梅竹馬，後來分開也從未糾纏，她是如此通透又是如此驕傲的一個人，無法不讓人心生好感。桑以兮作為局外人，真心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上官青嵐雙眸蒙上水霧，她微微仰頭逼回淚意，“也罷，我隨你們去北地散散心，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彼此都會有改變，再說你母親的孝期尚遠，一切隨緣吧。”

人生又有幾個十幾年，這些年她確實很思念他。原以為這一生就這樣過去了，現下這兩個孩子過來又讓她的心頭燃起了一絲希望，她便為了自己的心再試一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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