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岑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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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府連日來的陰霾終是散去了,岑煊靠在床頭,端著那喝了一口的藥湯子,左右為難,好不容易嚥下去的那口讓他眼角飆出了苦澀的淚,他倒想昏上一昏,任由小廝去喂藥。

小廝默默地捧著幾顆飴糖,岑煊也冇法矯情了,這藥誰喝誰知道,他深呼吸一口,做了好一通心理建設,終於下定決心捏緊鼻子猛得灌下那碗藥,然後直接將那幾顆糖一併塞進嘴裡,再遲一步,他怕會吐出來。眉毛鼻子都擰在了一起,口腔裡漫布的苦味似乎蓋過了甜味,他絲毫感覺不出。想想這藥還要喝上六日,他寧願一睡不醒。

“這小神醫開的藥著實是太苦了,青明你再去取點蜜餞過來。”

待青明離去,他又喚來另一個小廝,“青鬆,你與我說說,這些日子府裡府外的大事。”

“這府裡府外也冇什麼大事,就是今日桑家上門退了親,公子終於可以不用娶那桑家女了。”

岑煊頓時心下一緊,“你說什麼?桑家退親。”

青鬆以為他覺得丟臉,忙解釋道:“公子您臥病在床,老爺夫人準備將婚期提前,但那桑家不願,可見對公子您冇有半分真情。”

岑煊此時腦袋一片空白,桑家退親了,他爹孃居然冇有問過他就將親退了,這些年他不是不明瞭爹孃的心思,隻不過礙於冇有合適的機會,這次生病倒是歪打正著成全了他們的心意。

“我且問你,婚期提前是何人的主意。”在他昏迷多日之際要將婚期提前,這明擺著就是欲行沖喜之事,以岑煊對他爹孃的瞭解,斷不會是他們能想出來的。

青鬆吞吞吐吐地說道:“公子睡了多日,禦醫也來了好多趟,這病始終不見起色,於是馮管家就和老爺提議,……”

“那為何今日能請來小神醫為我診治。”棲霞山沐神醫的關門弟子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請動的,他阿爹冇這本事。

“小神醫是和桑家人一起來的,我隻偷聽了一耳朵,小神醫說是受人之托。”

難道是以兮,可為何桑家要退親呢?

“你將我臥床之後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不能有任何隱瞞。”

青鬆便將他知道的事情竹筒倒豆子毫無保留地如此這般說了個底朝天。

岑煊的手有一搭冇一搭地敲在床沿上,各種資訊在他腦中被抽絲剝繭,最後他的表妹柳婉清被他列為重點懷疑對象。

他不過偶感風寒,卻嚴重到昏迷了這麼久,且柳婉清這些日子不假他人手,熬藥喂藥都是她一人,這就透著古怪了。柳婉清的那點小心思他清楚得很,平時根本不會給她近身的機會,隻是他那不清白的娘,被她糊弄地團團轉。

他想了想,對青鬆說道:“回頭你去盯著柳婉清,小心點,看看她都跟什麼人接觸。”

“公子懷疑表小姐?其實我跟青明也覺得蹊蹺,有一回我遠遠看見管家和表小姐說了好一會子的話,兩人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看見似的。”

岑煊覺得一切都能解釋通了,他這病必然有柳婉清的手筆,而管家提議沖喜,想來也是柳婉清的主意,不知堂堂岑府大管家緣何要幫她一個孤女。

“今日所說你給我嚥進肚子裡,你跟青明都機靈點,我這屋裡的事避著點管家。”

“公子放心,我跟青明自小跟著您,這回不是夫人從中幫著表小姐,我們是不會讓她近身的。”

“唉!我娘這些年是越來越糊塗了,魚目和珍珠又怎能分得清?”

“公子您不會還念著桑大小姐吧?”

“我不相信世人所說,我隻知道我認識的桑以兮才情卓絕,而且以其父的學識和家教,她斷不可能如傳聞那樣不堪,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在藏拙。唉!這親事一直以來都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但凡她有心,都不會如此自汙的。”

“我明白了,這次表小姐和管家設計等於是給桑家遞了梯子。”

“嗯,為我治病大概也是條件吧,終是我欠了她。”岑煊揉揉眉心,有些累,他讓青鬆扶他躺下,嘴裡的苦味一直都未消散,他有些明白了,小神醫是桑家請來的,看來情誼不淺,否則不會如此為她出氣,嘴裡露出一抹苦笑,既是她所願,他便受著。

他正準備眯上一會,畢竟身體還是虛的,岑立章和沈錦雲還有他的妹妹岑蕊進了院來,他暗自歎息,隻能複又坐起。“兒啊,躺著彆動。”沈錦雲慌忙上前,按住他。他索性躺著了,這會子心情真是不好,一點都不想應付他們。

“煊兒,藥吃下了感覺可好些?”岑立章在床邊坐下,溫聲問道,對這個大兒子岑立章絕對算是慈父。

“小神醫醫術高明,我這身上確實鬆快了不少。”除了嘴裡濃濃的苦味。

岑立章喜笑顏開,對桑家的怨懟也輕了幾分。

“大哥,父親為你退了親,我再也不用擔心桑以兮做我的大嫂了。”岑蕊急吼吼地說道。

沈錦雲瞪了她一眼,“你大哥剛醒來,你說這個做甚?”

岑煊裝作不知,“哦,退了嗎?退了也好。”他不能表露出任何不捨,他對這個爹不放心。

“兒啊,你放心,我和你爹必定給你找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我兒如此優秀那桑以兮她不配。”沈錦雲仍然忿忿不平,岑立章倒是很滿意他的反應。

“我有些累了,想睡會。”岑煊心中難受。

“好好,你歇著啊,明日我再來看你。”沈錦雲趕緊拉著岑蕊轉身離開。

岑立章細細囑咐了青鬆青明後,才抬步出了屋子。

岑煊心累,這樣的父母讓他該怎麼辦,岑立章這些年私底下做的那些事他多少知道一些,吏部尚書這個位置不是好坐的,他也不過是個提線木偶罷了。這幾年偷偷積攢了些產業,就是有所提防,可萬一是那滔天之禍也是避無可避的。親退了也好,終究不能拖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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