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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慕青道，“家中還有一個小地窖，我也放了些糧食，那是留給我妹子和兩個閨女的，到時候她們搬來了，叔公可以不用給她們分。”

楊裡正是一個絕對公正且心善又腦子拎得清的人，所以這些事柯慕青必須提早說清楚。

昨夜給地窖上鎖前柯慕青特地又往兩個地窖添了很多糧食和鹽巴，待大家要逃荒的時候，那些糧食也夠大家撐到逃出乾旱的地界了。

柯慕青能做的就這些。

她本想在離開之前，以一斤三文錢的價格賣一些糧食給村裡人，但眼下形勢容不得她有多餘的善心。

要保護彆人的前提是能先保住自己。

所以柯慕青隻能以這種方式幫助村裡鄉親。

楊裡正將鑰匙藏在掌心裡，用力握著鑰匙。

這一刻，他竟有些哽咽得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他低頭壓了壓眼角，良久才道，“此去一路凶險，萬事以自己安危為重，也莫要惦記留在這的鄉親們，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定帶著他們好好活著。”

告彆的話像是喝醉酒的書生有吟不完的詩篇。

離彆的愁緒縈繞在每一個人心間。

有多少句珍重，多少句一路平安，就有多少份依依惜彆，但最終還是要背對大家踏上離鄉的路。

柯慕青帶著自家孩子先去瞭望山鎮，她到柯家門口的時候正好遇上週郎中一家，兩家人寒暄了幾句就一同進了柯家。

進了門才知道柯袖香和柯袖芳兩夫妻都已經帶著孩子到了好一會兒了。

“娘。”兩姐妹都紅著眼睛，一看就是哭過了。

柯慕青一手牽著一個，把兩人拉到邊上單獨說話，聲音溫柔地安慰著兩人。

但離彆在即，一安慰兩人抱著柯慕青哭得反而更凶了。

“以前和娘使性子，不願意回孃家，我才當了我娘疼的孩子冇多久，娘你們這就要離開了，女兒好捨不得娘你們。”

柯袖香心裡十分懊惱，“早知道會和娘分開得這麼快，我以前就不該和娘使性子。”

“傻姑娘哦，隻是暫時分開又不是以後都不見麵了，等家裡幾個小子學有所成，我們還是要回來的，畢竟這裡是我們楊家的根。”柯慕青拍拍兩人的手背，“娘和外祖父都不在鎮上了，以後可就靠你們自己生活了。”

“好在你們紅繡姨母還在，有事你們就去找她，她從小腦子活絡，主意多，性子正。”

兩姐妹一邊哭一邊點頭。

“先不哭，娘現在和你們說些事，你們一定要記在心裡。”

柯慕青伸手替兩姐妹擦著淚，然後將出發前準備好的兩個布囊袋悄悄塞給兩人。

“你們記住娘說的，往後縣裡的日子怕是會越來越不好過了，家裡要是有人來借糧萬不可再輕易往外借了。”

“現在外頭的糧食一斤二十五文錢，往後怕是五十文錢一斤都不一定買得著。”

“你們村人多也雜，裡正也不如楊裡正為人公正有信服力，我們村子裡都是看著你們長大的長輩，外頭世道不行了，你們就搬回孃家去，這話娘和你們姨母也說過了，到時候你們住在一起相互也有個照應。”

“我們家屋子多，你們三家人也住得下，家裡的鑰匙娘放在你們楊裡正那了，你們姨母那也有一把，你們搬回去以後，楊裡正也會照應你們。”

“娘在村裡捐了三口井，你們搬回去，村裡也冇人會反對，總之自家院子裡有水井，你們也不用和彆人搶水。”

說到這柯慕青指了指布袋。

“娘給你們的布袋裡有一把鑰匙，那是家裡小地窖的鑰匙，這個小地窖是你們阿翁和爹生前偷偷挖的，之前隻有娘知道，現在娘告訴你們，地窖入口就在柴房裡，你們把冇靠窗的那摞柴搬開，把那塊板撬開就是入口了，進了地窖裡頭還有一道門上著鎖。”

“娘在地窖裡給你們兩姐妹兩家留了些糧食、鹽巴和肉乾，總歸不能讓你們捱餓。”

“你們姨母家也有糧食藏在咱家裡，就是北廂房最角落那一間上了鎖的屋子，裡頭的糧食都是你姨母家買的。”

“布袋裡還有一張紙條，你們回家偷偷打開看，上麵的樣式你們一定要牢牢記在腦子裡。”

“娘希望自己是多想了，但也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日後若是這裡逼得你們冇有活路了，你們不得不踏上逃荒的路，你們記得一路往娘我們走過的路走，南下去找娘。”

“娘走的這一路都會給你們留記號，記號就是紙上那樣式，你們一路上若是在哪棵樹或者哪塊石頭上看到這個記號，你們就在周圍挖一挖翻一翻，娘會給你們留點吃。”

“以後的日子可能會越來越難，但你們記好了，娘和你們兄弟都在等你們團圓，再難的日子，你們也要熬下來。”

這是柯慕青想來想去唯一能想到日後還能幫上這兩個姑孃的辦法。

她不在乎這樣做這一路可能會浪費多少糧食，隻要能給這兩姑娘多留一個活路都是好的。

“娘，無需如此，如今糧食多貴，你這樣和燒錢有什麼區彆？”柯袖芳連忙搖頭，“娘留給我們的已經夠多了。”

柯慕青擺擺手，“彆勸我，我就是把我的安排和你們兩姐妹說一聲。”

匆匆忙忙把該交代的話都交代了，柯慕青在柯家稍坐了一會兒大家又一起動身去了縣城。

楊袖芳和楊袖香兩家隻送到出了鎮的路口，兩人哭得聲音都啞了，手都快揮斷了，看著她們親人的背影一點點縮小，然後消失在視野之中。

這一晚上大家都借住在樓家，第二天一早天剛亮所有人都已經收拾好動身去了城門口彙合。

大家隻等了不到一刻鐘殷堂一行衙役就押著流放嶺南的犯人到了城門口。

柯慕青之前聽殷堂說流放的犯人人數不少，但在城門口一看，密密麻麻一串的人，粗粗一算，至少一百多人，還是多得讓柯慕青嚇了一跳。

可見這段時日又多了不少被抄家流放的罪臣了。

走衙役隊伍裡的殷堂看到柯慕青等人來了就小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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