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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月光輕柔地灑在琉璃瓦上，給休憩的宮城披上一層銀紗。

靜謐，安寧。

樹影斑駁的宮牆上，倒映著兩個黑色人影，十分的鬼鬼祟祟。

順著黑影看去，迎著月光，正是黃芷煙主仆二人，她們正穿著尋常百姓的衣物。

“娘娘，我們這是要去哪？”留佳壓低聲音，悄聲對黃芷煙說。

黃芷煙小聲道：“彆出聲，待會兒娘娘帶你去吃好的！”

黃芷煙和留佳正躡手躡腳的貼著牆根走，來到了一處偏僻的荒殿，牌匾已然看不清，地磚佈滿裂紋，荒草叢生，彷彿被遺忘在時間的角落，佈滿往事的塵埃。

“娘娘，這是哪？宮裡怎麼還有這麼荒涼的地方？”

“噓——”黃芷煙將食指豎在唇間，警告留佳彆出聲，她趴在一處牆角摸索，終於摸到一塊大石頭，將耳朵貼在牆上仔細聽禦林軍走過的動靜。

“我也不知道，進宮時閒逛時發現的。快！幫我搭把手。”黃芷煙和留佳合力將石頭移開，露出一個洞口。

“娘娘，你要鑽狗洞？不對，娘娘，你要出宮？”留佳反應極快，急忙改口。

看著這個隻容一人通過的洞口，黃芷煙本來熱淚盈眶，被留佳這麼一說，眼淚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這個小小的洞口，可是黃芷煙前世貴妃生涯為數不多的快樂源泉，黃芷煙通過它，才能到外麵的世界，撒野奔跑，感受人間的煙火氣。

可能前世野慣了，黃芷煙心瘁死的前幾年過的非常瀟灑，皇帝李有還專門給了她一個進出宮門的腰牌。

可現在，她還冇和李有成為朋友。黃芷煙撇嘴：李有現在估計還在追求自己的白月光，一個皇帝，在愛情麵前也這麼卑微。

這個洞口也是前世她和留佳共同的秘密。

“娘娘，我們還是回去吧，奴婢不想鑽這個洞。”留佳扯了扯黃芷煙的衣袖，想回去。

黃芷煙將留佳的雙手輕輕握起，目光真誠，循循善誘：

“佳佳，你難道不想出去玩嗎？出了這個洞，右拐一刻鐘，咱就可以到朱雀街啦，那街上什麼都有——糖人兒，桂花糕，鮮花餅，還有雜耍的，最絕的還是福聚樓的燒鴨子，真個是肥而不膩，瘦而不柴，唇齒留香，彆人是餘音繞梁三日而不絕，福聚樓的燒鴨子是讓你餘味兒繞齒三日而不絕！”

留佳被黃芷煙說的心動，她嚥了一下口水，催促道，“那娘娘我們快去吧，去晚了就來不及了。”說完主動從洞口鑽了出去。

黃芷煙看著某個善變的小東西，冷嗬一聲，從狗洞，啊呸，從快樂源泉鑽了出去。

啊！還是熟悉的高度，熟悉的感覺，直到鑽了這個洞，黃芷煙才透過前世的屏障，找到了重來一世的感覺。

黃芷煙提前踩好點了，一路上冇什麼守衛。

主仆倆兒像魚一樣的溜進了京都的夜市。她們二人的服飾倒是頗為契合周圍的人群，隻不過容貌實在紮人眼，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黃芷煙便買了兩個麵具戴在她和留佳臉上，掩去了周圍人的目光。

朱雀街上燈火通明，密密匝匝的掛著形態各異，五光十色的燈籠，燈燭輝煌，流光溢彩，映襯得天上皎皎明月都暗淡了，人們提著燈籠逛街，組成了一條燈火的河流，川流不息。不時有小童捂著耳朵放焰火，像是這條燈火河流撲騰的小小浪花。

留佳自幼生活在宮中，哪裡見過這人流如織，繁燈如晝的景象，她彷彿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東瞅瞅西望望，臉上止不住的驚歎與嚮往。

“小姐，快看，燈！好可愛的兔子燈！”

“哇！小姐那是什麼？好好看！”

看她這副冇見過世麵的樣子，黃芷煙一股豪氣直衝雲霄，她大手一揮，衣袖一展，“走，本小姐帶你吃好吃的去!”

朱雀街的中段便是福聚樓，此處人來人往，好不熱鬨，有少男少女的打情罵俏，有朋友官僚的稱兄道弟，有市井小販的聲聲吆喝，也有一個人行色匆匆的走過，隻是過客。

黃芷煙順著味兒尋到了福聚樓，大紅的燈籠，古樸的牌匾，兩位穿著藍灰布衫的夥計正站在店門口待客。

店裡跑堂的眼尖，看到黃芷煙二人雖衣著普通，卻舉止不凡，殷勤地迎上來：

“二位小姐快往裡麵請，看看想點什麼？本店的招牌菜有蟹粉獅子頭，西施含珠，抓炒魚片……”

黃芷煙往靠在窗邊的位置上一坐，將麵具往桌上一放，一副老主顧的模樣。熟稔道：

“包隻燒鴨，再把你這兒的芙蓉糕，桂花釀上兩份來。”

“好嘞——”跑堂拉長了聲調，“客官稍等，芙蓉糕，桂花釀馬上就好——”

等跑堂的走開，留佳才悄聲問黃芷煙：“娘娘，你帶錢了”

“當然。”黃芷煙“啪“的合上從宮裡帶出的摺扇，輕敲了一下她的頭“又忘了？出門在外，要叫我小姐。”

“哦。”留佳有些委屈的捂著頭，“奴婢知道了。”

“那小姐，這些要多少錢呀？”

黃芷煙伸出五個手指頭，有些嬌傲地抬起下巴。

“五兩銀子，這麼貴!”留佳倒吸一口涼氣。

剛巧跑堂將菜端上了，唱菜道：“兩份芙蓉糕，桂花釀，客官請慢用——”

留佳看看桌上的糕點，又看看黃芷煙，有些心疼這五兩銀子。

看她這肉疼的樣子，黃芷煙不禁好笑起來，她摘下留佳的麵具，拿起一塊芙蓉糕遞到她嘴邊，“吃吧，今天這頓本小姐請了。”

“好嘞。”留佳小嘴一叼，將嘴邊的芙蓉糕儘數吞下。

這小冇良心的！黃芷煙暗罵她一句，望著窗外的燈火，一個人端起桂花釀慢慢地喝了起來。

留佳看著坐在燈火處的娘娘，膚色瑩白，眼神清澈，眉間自有一股清靈之氣，彷彿天地間一朵白芙蕖，靜靜地綻放在天青的水麵，不犯一絲漣漪，讓人生不起褻瀆之意。娘娘這麼好，對她也這麼好，可那皇帝卻喜歡另一個女子，幸好娘娘對陛下也無意，要不然……

“佳兒，傻了，還是本小姐太美把你看呆了？”黃芷煙注意到發呆的留佳，在她麵前揮了揮手，”看！大膽看！本小姐對自己的姿色還是很有自信的。”說畢，嘿嘿地笑起來。

果然，娘娘還是不開口時可愛。留佳默默地想。

她拿起一塊芙蓉糕，慢慢地吃了起來。

嗯，回宮後，要這件事要記下來:芙蓉糕很甜。

留佳的雙眼眯起，像一隻狡黠的小狸貓。

“娘娘，這麼久了，燒鴨怎麼還冇弄好？”留佳吃完桂花糕，問道。

“福聚樓的鴨子都是現燒的，哪能這麼快，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黃芷煙給留佳倒了一杯桂花釀，“再等等吧。”

“好。”留佳的眼睛亮晶晶的，滿眼都是對燒鴨的期待。

“你呀。”看著留佳這副小饞貓的樣子，黃芷煙微微一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這麼饞，以後一點吃食就被人騙走了。”

“纔不會。”留佳抱著杯子認真的說，“是娘娘在宮中挑中了我，奴婢隻相信娘孃的話。”

留佳的樣子很認真，好像在說神聖的誓言。黃芷煙本想說些玩笑話來調解一下氛圍的，話到嘴邊，卻不知說些什麼。

她乾巴巴地應答了一聲：“嗯。”

留佳反而笑起來：“當然了，奴婢也不是傻子，娘娘要是扯謊的話，奴婢可是不能信的。”

“哎喲，娘娘為何又敲奴婢的頭？”

黃芷煙展開扇子：“又忘了，叫我小姐。”

“知道了，小姐。”留佳委屈巴巴，像隻可憐的小狸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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