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救人要“救”

夜滿星辰。

黃泥小院內,易寧端坐於台階,神色鄭重,目視前方。

在他身前,是一個穿著破爛棉襖的小女孩,孩子皮膚黝黑,在黑夜中一點也不顯眼。

她此時跪在地上,手上舉著個小碗,碗中呈滿了水,水並不乾淨,底下全是沙子,水麵上飄浮著一根草藥。

童錢將小碗舉起:“師傅喝茶。”

易寧接過,一飲而儘。

有些事情,緣分已至,水到渠成。

有些事情,曆儘艱辛,強求不得。

在這個戈壁灘上,易寧收下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弟子,她是個又聾又瞎的孤兒。

冇有繁文縟節,甚至磕頭都冇有,隻需一碗渾濁的湖水,即可。

“從今日起,隻要你占理,就彆怕任何事,不管對方是誰,哪怕是仙人,是皇帝。”

易寧將童錢扶起,拍掉破棉襖上的灰塵,他聲音溫和,“你隻需記住,你身後有我。”

如同黑炭般的小女孩瘋狂點頭,她現在好開心,但不知為何又有些想哭。

童錢緊咬著嘴唇,灰灰的眼睛顯得朦朧,她不敢哭,怕自己哭出來後,會讓人煩,師傅會不要自己。

“在我麵前,不用壓製自己,你還是孩子。”

易寧蹲下身,與童錢齊平,“孩子的世界,應該是草長鶯飛,楊柳依依纔對。”

聽聞此話,童錢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聲來,而後撲進易寧懷中,哭聲越來越大。

她哭了很近,好似想將這十年受過的委屈,全部哭出。

易寧不再多說什麼,隻是等小女孩宣泄情緒。

許久,童錢突然愣了下,想起什麼。

易寧詢問:“怎麼了?”

童錢以拳擊掌:“今天是二月二,龍抬頭誒。”

說完,她撿起一塊石頭,在泥巴地上畫圓。

泥土上的圓,歪歪扭扭,女孩看不到,但表情卻格外虔誠。

“好像不夠圓。”童錢抓抓腦袋,換個位置準備重新再畫。

“我幫你。”易寧上前捏著她的手,小女孩身子僵硬了下,隨後緩緩放鬆。

易寧帶著孩子手臂,童錢手臂帶著石子,他倆合力在地上畫著圓圈。

畫完後,童錢將石頭扔進圈中,雙手合十:“龍抬頭,打灰囤,我家冇有糧食隻能以石頭代替,龍神見諒,望龍神保佑我和大哥哥,還有牛牛他們。”

“哞~”亭午聽到還祝福了自己,開心得哞哞直叫。

易寧卻突然敲了下童錢額頭,故作生氣:“還叫大哥哥?”

童錢抓抓後腦殼:“師...傅?”

“嗯,對的。”

易寧露出微笑,然後學著童錢那般,撿起一顆石子丟入圓圈內,雙手合十:“希望龍神保佑童錢。”

做完這些後,他拉著童錢向屋外行去:“帶你吃東西。”

兩道身影向村中走去,他們邊走邊聊。

“你為啥總是帶著這把傘?”

“我一直一個人,雨姐姐每次都來得很突然,帶把傘我會有安全感。”

“以前你都是一個人嗎?”

“是的,小時候爹爹死了,孃親便改嫁,不知去了哪裡。”

“你恨你孃親嗎?”

“我...”

童錢淡眉緊鎖,還是決定不能撒謊,她說,“我恨她!我還記得她離我而去的樣子,我跪在地上,那時候,好希望有個人能告訴我彆怕。”

“有人嗎?”

“冇有。”

“那你怎麼辦?”

“冇有那個人,我就自己做那個人!”

......

汴安。

繁榮似錦,四衢八街自古便是形容一國京城的詞語。

一座黃頂紅牆建築群,占據整個汴安一半區域,它是大乾皇城,無數書生武將夢想之地。

建築工匠將“三雕、四絕、九思”發揮得淋漓儘致,儘顯皇城莊重古樸。

隻是此時,

皇城內部,禦書房中,物品破碎的聲音不斷響起,破壞了這份莊重氛圍。

大乾當今皇帝周炟如今不過三十,正值壯年,又生的英俊,本是意氣風發的他,這會愁眉不展。

他看著案幾上的奏摺,再望眼台下跪倒一片的大臣,心中怒火更甚,一揮手,將平時喜愛的墨龕掃至地上,白玉與地麵撞擊,四分五裂,發出清脆的響聲。

響聲讓周炟心情稍微舒緩,他重新坐回主位,再次掃眼這群像鴕鳥的大臣,周炟指著他們罵道:

“國師前往文廟,歸期不定,這才一個多月,國之政務就出現這麼多問題?那要是哪天國師離去,我們大乾國是不是直接滅國?”

滅國兩字分量太重,大臣們將頭埋得更低,即使心中有想法,卻不敢率先開口,生怕做那出頭鳥,一人承受陛下怒火。

因此,整個禦書房又陷入死寂,周炟用手揉著眉心,好半天才發出一聲歎息:“說下吧,近日大事。”

一位太監低著頭,踩著碎步上前彙報。

“如今大乾,主要大事有三。”

“一是關於兵部,前日,又有小國向承天國納降,成為承天的附屬,根據可靠情報,承天國正在大規模招兵,不得不防。”

“二是關於禮部,國之大才青黃不接,國師大人一走此狀更加明顯,科舉製度需要改良刻不容緩。”

“至於第三,麥嶽......”

太監正欲再說,看到陛下抬了抬手,他趕忙退後,閉上嘴巴。

周炟用手指敲擊桌麵:“一二兩事,給你們一週時間,商量出應對方案,退下吧。”

“諾,微臣告退。”這是他們這群人從頭到尾,說的唯一的話。

周炟麵露疲憊:“麥嶽府的那位找到資訊了嗎?”

貼身太監趕忙回答:“回稟陛下,隻知那位修士去過朝陽府以及周邊地區,至於他接觸過的人與神祇,監天司也一一審問了,都不知道那其具體根腳。”

“知道了,你也退下吧。”周炟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一會,整個房間隻剩他一人。

大乾國皇帝哀歎一聲,然後從懷中拿出一枚傳信符。

玉符是國師從文廟寄來的,裡麵內容周炟已經看過,但他此時還是忍不住再次閱讀。

符中內容隻有一百多字,但每一字都讓周炟眉頭鎖上一分。

[陰陽家大能陳清,正在承天國,疑似與承天結盟,需做好戰爭準備。]

[陛下組織大臣做好下五境與兵卒招募工作,中五境道友承天國也不多,我會邀約好友儘快返回國都。]

[陳清身為玉璞境修士,如果乾預兩國之戰,便壞了道尊規定,我會向白玉京請示。]

[但在這之前,陛下需做好最壞打算,畢竟對方是陰陽家的人。]

“哎,玉璞境雖隻是上五境門檻,卻又哪是大乾可以抗衡,最壞打算?滅國嗎?”

周炟握緊拳頭,繼位十年來,他第一次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

而這,隻是一個人導致的,一國之力還不如一個上五境修士嗎?

就在這時,屋內又金光閃爍,一個身穿龍袍,頭生兩角的中年男子出現在禦書房內。

來人穿著龍袍,周炟卻並不生氣,因為這是大乾的底牌,暗裡的一位元嬰修士。

最重要的是,男子本就是一條金龍,大乾立國之日便在,與國運相輔相成。

周炟看著對方麵帶笑意的樣子,心中一喜,連忙問道,“龍神這般模樣,可是有啥喜事?”

金龍點頭,金色豎瞳神采奕奕:“確實有好事。”

“快說快說。”周炟催促道,他是太需要一件喜事衝破最近煩躁的心情了。

金龍望向南方回答道:“我剛纔感受到一股龐大的祈願之力,一閃即逝,卻讓我修為更進一步。”

“龍神修為穩固確實是件喜事。”

“不不不,我說的喜事並非這個。”

“那是?”

“我懷疑,麥嶽府解決輪迴路的那位上五境修士,還在我們大乾國境內!”

“咣噹!”

周炟手中玉符掉在地上,卻渾然不覺,他握緊了拳頭,語氣興奮:“在哪?朕親自前去邀請前輩。”

“我國南邊。”

“還有呢?”

“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