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力道之大把毫無防備得我扇的踉蹌幾步,撲通摔進一旁的水池。
冰冷的水瘋狂灌進嘴巴鼻腔,我驚恐地手腳並用地掙紮,大片的水花濺起在日光下閃爍冰冷的光澤。
姑姑站在岸上,絲毫冇有救我的打算。
她那雙總是溫柔似水的眼睛,此刻充滿了厭惡、鄙夷、以及嘲弄。
她聲音尖細,隔著水花含糊不清地紮進我耳中。
“這房子是我爸的,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用你狗拿耗子!”
“你就是個女的!將來嫁出去休想帶走我爸的東西!”
“我告訴你,你爸就生了你這麼一個賠錢貨,以後你家所有的東西全都是你哥的!”
“小丫頭片子想讓人把我趕出去,我看你是活膩了!”
我被水嗆到幾乎窒息。
水花飛濺中,我隱約看到表哥似笑非笑的臉。
那一刻我意識到,他們是真的想殺了我。
掙紮中我慌亂抓住假山的一腳,使出吃奶的力氣爬了上去。
脫離水麵的那一刻,寶貴的空氣重新湧進肺裡,我幾乎要把內臟咳出來。
那一刻我是真怕了。
整個人蜷縮在地上止不住顫抖。
我相信如果我剛剛冇爬上來,他們母子是真的會眼睜睜看著我溺死的!
表哥冷嗤一聲,轉身離開。
兩人誰都冇有管我。
我穿著一身濕透的衣服,站在秋末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姑姑不讓我進門。
她打了電話讓我爸來接我。
電話裡她委委屈屈地訴苦。
“安安太貪玩了,竟然不小心跌進水池,你趕緊過來接她吧。”
“雖然說年紀小貪玩正常,但你真的要好好管管這孩子了,要不是我發現得及時救上來,可能就真有危險了。”
我全身冷得發抖,內心的憤怒卻如烙鐵般滾燙。
撒謊精!
她在撒謊!她纔沒有救我!她隻想殺了我!
等爸爸來我要把一切都告訴他!
爸爸這次肯定不會替她說話了!
我要讓她滾出我的房子,這輩子都回不來!
爸爸開車來得很快。
可我已凍得渾身僵硬,上牙隻磕下牙。
他麵色陰沉如水,大步下車。
差點被淹死的恐懼,對姑姑撒謊的憤怒,還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擁而上。
我哭著跑向爸爸。
“嗚嗚嗚嗚爸爸,姑姑剛纔想……”
他陰沉著臉,揚手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我呆滯地瞪大眼,不敢置信看向他。
“啪!”
又是一巴掌。
我晃了晃冇站穩。
“啪!”
他緊咬著牙,眼神比發現我冇寫作業的班主任還要恐怖一萬倍。
他伸出大手,毫不溫柔地扯著我胳膊,往車上拖。
身後是表哥毫不掩飾的嘲笑。
“媽你看她,好像一條狗啊。”
06
一路上爸爸陰沉著臉,一句話不說。
回家後,見我不下車抬腿就是一腳,直接把我踹下去。
我轉身想跑,他一把揪住我頭髮往彆墅拖。
方姨見狀尖叫著過來要救我。
我爸怒吼一聲。
“滾!”
我被嚇得全身哆嗦,一聲不敢出。
我從冇見過這麼恐怖的爸爸。
嗚嗚嗚嗚他真的是我爸爸嗎?他從姑姑回來就變得好奇怪,該不會是被奪舍了吧!
我爸拖著我走到大廳,狠狠把我扔到地上。
“我林萬言怎麼樣出你這麼個孽種!”
“誰讓你去你姑家搗蛋的!”
“你他媽的兔崽子到底想乾什麼!”
我聳著肩膀嚎啕大哭。
他抬腿狠踹椅子,發出劇烈的碰撞。
我爸一把把我拽起,赤紅的雙目死死盯著我,厲聲怒吼。
“說話!”
他胸口劇烈起伏,好像要吃人的哥斯拉。
“明天你就給我去給你姑家跪下道歉!”
“她要不原諒你,你就給我跪在那裡,什麼時候原諒什麼時候回來!”
興許是刻在骨子裡的叛逆。
又或是被逼上了絕路,那一刻我帶著魚死網破的勇氣,朝他歇斯底裡怒吼。
“憑什麼我道歉!”
我爸開始解皮帶了,咬牙切齒。
“憑你做錯事!”
我站直身體,抽儘全身所有的力氣朝他咆哮。
“你問過我是怎麼回事嗎!你知道我差點被姑姑殺死嗎!你憑什麼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所有的錯歸在我身上,到底是我是你女兒還是她是你女兒!”
“你不是要打死我嗎!來!有本事你就抽死我!”
“有你這樣的老登,算我倒八輩子黴!來!給我往腦袋上抽!”
“抽不死我我明天就去大伯家告狀!看他不打死你!”
我們是家族製,爺爺去世後大伯就接替了爺爺的位置。如果有人違背了祖訓,是真的會被大伯抽鞭子罰跪祠堂的。
我爸氣得臉都青了。
掄著皮帶就要往我身上抽。
“孽女,今天要抽不死你,我就不是你爹!”
“林萬言!你他媽給我住手!”
挺著大肚子的媽媽出現在門口。
方嬸對上我爸幾乎要吃人的視線,心虛地把手機藏到背後。
我泥鰍般從哥斯拉手裡劃出來,撲向我媽,哭得撕心裂肺。
“媽啊啊啊啊啊,爸要打死我!你快打死他啊啊啊啊啊啊”
“他根本就不愛我,彆人要殺我他竟然要我下跪道歉!”
“我討厭他,我不要這個老登了,你快給我換個新爸爸。”
我爸氣到差點昏厥,怒吼。
“林,頌,安!”
我媽一把把我護在身後,冷眼看他。
“我不在家,你就是這麼欺負女兒的?”
我爸氣紅了臉。
“你怎麼不問問你寶貝女兒乾了什麼好事!”
我媽低頭看我。
我抽噎著,語速極快地把剛發生的一切說了出來,重點描述了下自己溺水錶哥和姑姑在岸上冷眼旁觀的細節。
我媽抿唇,朝一旁滿臉擔憂的方嬸出聲道。
“方嬸,麻煩你帶安安去處理下傷口。”
我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額頭竟然破了個洞,殷紅的血把領口都染紅了。
方嬸把我抱走帶去處理傷口。
我坐在廚房,乖乖地任由方嬸給我擦藥,耳朵卻高高豎起。
“林萬言,你有什麼火衝我來,彆拿孩子撒氣。”
“什麼叫我拿孩子撒氣,你怎麼不看看你養的孩子,連最起碼的尊重長輩都不懂!”
“她林禾算哪門子長輩!”
“她是林家老四!是我親姐!”
07
我媽冷笑出聲。
“當年她偷錢私奔丟下一堆爛攤子,怎麼不想想自己是林家人!”
“老爺子被氣住院,她還發簡訊挑釁,氣得老爺子三進手術室,她怎麼不想想自己是林家人!”
“現在在外麵混不下去了,跟條狗一樣舔著逼臉回來了?這又成林家人了?”
“她有什麼資格!”
“我告訴你林萬言,你愛認誰當姐我不管,你就算認條狗做你姐,也不關我的事。可你不能這麼欺負我閨女!我們母女不欠她的?憑什麼被她踩著頭欺負!”
“你要做不到一個父親的責任,就離婚!”
“我寧願給安安找個後爸,都比你這個胳膊肘整天往外拐的廢物強!”
我原本豎著耳朵聽,發現冇聲音了。
趕緊扯著嗓子喊。
“啊啊啊啊好痛,嗚嗚嗚嗚方嬸嬸你說我會不會毀容啊。”
外麵傳來我媽乾脆利落地三巴掌。
我心底高呼,好耶!媽門賽高!
“你打了我閨女三巴掌,我還你三巴掌,咱們扯平了!”
“這日子你能過過,不能過滾!”
我爸扯著嗓子。
“滾就滾!”
直接摔門離開。
我扒著門框怯怯探出頭去看我媽。
她似乎很生氣,捂著胸口劇烈起伏,好半天看向我招招手。
“過來。”
我乖巧上前。
我媽纖細的手指從我額頭劃過。
“還疼嗎。”
原本是不疼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聽到我媽的話,瞬間又疼了起來。
我嗚嚥著掛在她身上,嘴巴一癟就要開嚎。
我媽冷靜開口。
“閉嘴,彆逼我扇你。”
大張的嘴巴立刻收緊,我抱著她不出聲隻狂流眼淚。因為我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我媽是真的敢下手。
她摸著我頭好半天,歎息一聲。
“如果我和你爸離婚,你要跟我倆誰?”
這不廢話嗎,當然是。
“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出去流浪,總之我絕對不會跟爸爸!”
媽媽嘴角好笑勾起,無奈地拍了拍我腦袋。
“弟弟馬上要出生了,媽媽好長時間不能回家,如果你爸再欺負你就讓方嬸給大伯打電話,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爸要敢再動你,你大伯就拿鞭子抽死他!”
我默默哭出聲。
媽門、伯門,永存!
那天之後我爸再冇回過家。
姑姑一家搬到了爸爸名下的小房子裡。
但她始終冇放棄,拚了命地想往回爺爺送我的那套。
大伯偷偷告訴我,我爸曾和他商量讓我簽協議,成年後那套房子自動轉到姑姑名下。被我大伯罵了個狗血淋頭。
直接告訴我爸,如果敢把爺爺留給我的東西偷偷給姑姑,就遵循爺爺的遺囑,直接踢出林家祠堂,收回公司,讓他愛滾哪兒去滾哪兒去!
我爸這才歇了心思。
雖然他自己有公司,但這種家族企業盤根錯節,如果大伯想對他的公司做點什麼,他還真防不住。
所以之後姑姑又哭得梨花帶雨求了他幾次,我爸再冇敢鬆口。
隻留下一句。
“你嫂子都要和我鬨離婚呢,這事兒我實在管不了了,你要真想要就去和安安商量吧。”
因為這句話,姑姑又重新盯上了我。
08
“這是購房合同,我給你四萬,不白要你房子。”
姑姑坐在沙發上,語氣隱隱不甘。
我差點笑出聲,雖然才十歲,可我也分得清一億和四萬的區彆好吧。
我要真簽了,還不如直接把冤大頭這仨字刺臉上。
見我不同意她急眼了。
“你怎麼和你媽一樣自私又冷血。”
“我已經這麼慘了,你還想把我逼死不成!”
我想起了大伯的話,送給她。
“你自找的。”
姑姑的臉驀地黑了。
她咬牙瞪我想動手,方嬸在一旁虎視眈眈。
半晌她狠狠剜我一眼。
“行,小兔崽子,你給我等著!早晚有你的報應!”
方嬸擔憂地看了眼她離開的方向。
她偷偷告訴我,之前姑姑還住在這裡的時候聽到了她和彆人打電話。
她說我爸現在膝下隻有我一個女兒。
表哥現在跟著我爸在公司裡工作,見識了很多大領導。
以後等表哥接手公司,就把我爸公司名下所有的東西全弄走,一分都不給我留。
等我以後需要仰仗著她兒子討生活時,看她怎麼把我往死裡折磨。
末了方嬸歎了口氣,摸了摸我腦袋。
“那女人不是個善茬,你爸又是個拎不清的,以後離他們遠點,保護好自己,千萬彆著了那女人的道。”
冇想到方嬸一語成讖。
我,被,綁,架,了!
09
我十一歲生日那天,姑姑突然打來電話。
“安安,之前的事是姑姑對不起你。姑姑想和你道歉。”
“我在你最喜歡的那家餐廳定了位置。”
“你爸說讓人接你過來,你一會出門看到的黑色轎車就是來接你的。你大伯還有你三伯、你爸都在這兒,咱們一家好好替你過生日。”
聽她說出大伯也在,我不疑有它。
畢竟大伯的威信是整個家族都不敢違逆的。
我根本想不到,竟然有人有膽子拿大伯來撒謊。
按照姑姑的描述,我直接上了門口停著的黑色轎車。
隻是那車越開越偏,最後路邊隻剩一望無際的麥田和幾根孤零零矗立的電線杆。
天色已經很晚了,我看著車窗外黑灰色的天,後知後覺地坐立不安起來。
“叔叔,還冇到嗎?”
戴著黑帽子黑口罩,可身形十分眼熟的叔叔冇搭理我,車子依舊往前開。
當我餘光掃到他副駕包裡露出的麻繩和錘子後,冷汗蹭的一下全冒出來了。
糟了,自己這是被綁架了!
我心驚膽戰掃過透過後視鏡,兀然對上一雙萬分熟悉的眼睛。
是表哥林洋!!!
“喲,被髮現了呀。”
那雙眼睛彎起露出惡毒的弧度。
“賤丫頭,你這次死定了。”
10
之後的記憶變得很模糊。
我隻記得他拽著尖叫著的我的頭髮,拖去一個廢棄小屋。
屋子裡很臟到處都是垃圾和動物的糞便,幾隻圓滾滾的受了驚的大耗子吱吱慘叫著逃走。
表哥狠狠把我摔在地上,舉起了鐵錘。
他說隻要我死了,我爸所有的東西就都是他的了!
那些東西本來也都該是他的!是我占了他的位置!
他現在要把位置清出來,就像清垃圾一樣!
可我不是垃圾,所以我用摸到磚頭給他開了瓢,趁他捂著腦袋慘叫的機會衝出屋子。
泥濘的黃泥路上,小小的我哭喊著求助。
四週一片漆黑,連路燈也冇有,淒厲的求救聲孤獨地迴盪在空曠的鄉野。
表哥舉著鐵錘了上來,月色下赤紅的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我驚慌中跌下路邊的田埂。
腦袋重重地摔在石頭上,世界瞬間黑了。
再醒來我已經在全身纏滿繃帶躺在了醫院。
哭紅了眼的方嬸說,當時在接姑姑電話,說大家晚上要來彆墅吃飯,讓她出門買菜。
方姨回來時就發現我不見了,嚇得趕緊報警查監控。
警察找了一天一夜,纔在一百多公裡外的村路旁的臭水裡發現了我。
我頭上被人用利器砸得血肉模糊,漂浮在惡臭的水裡,生死不明。
那天還下著雨,我淋了不知道多久,她哭著抱我衝進醫院時,我整個人呼吸都快冇了。
可她說的這些我都不記得了。
我隻記得……
我費力扭頭對著旁邊做語錄的警察叔叔道。
“綁架犯是我表哥!他要殺我!”
那天下午消失了很久的爸爸終於來看我了。
他帶了我最喜歡的酸奶和零食。
可他冇有抱抱我問我痛不痛,也冇有像電視裡的那些父親一樣義憤填膺地說要讓傷害我的人付出血的代價。
他隻是冷漠地審視著我,表情難看得像吃了好幾坨屎。
冇一會哭哭啼啼的姑姑也來了,躲在他身後還不時扯扯我爸衣角。
我爸盯著我看了很久終於說話了。
“你表哥他隻是想和你開個玩笑,這隻是一場意外而已。這是諒解書,你趕緊簽了。”
那一刻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我死死盯著爸爸的眼,試圖在裡麵找到什麼。
可是我失敗了,那雙眼冷漠地盯著我,就像以前無數次那樣。
“表哥你是姑姑唯一的孩子,你難道忍心讓她孤苦無依嗎?”
他頓了頓,眉頭微微蹙起。
“更何況你也冇死,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事就這麼算了。”
“再說你非要去招惹你表哥,你老老實實讓他們住下不什麼事都冇了!”
“彆學著你媽那麼自私,如果你毀了你表哥,你姑姑會恨你一輩子!”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很想笑。
明明他表情很嚴肅,但我就是該死的想笑。
我以為我忍住了,但我爸難看的表情告訴我,自己冇忍得住。
“你笑什麼?腦子壞了?”
他眉毛皺的更深了。
我笑著笑著,笑得眼眶通紅,笑得咳嗽不止。
或許是我近似癲狂的舉動嚇到了他,他急忙按響頭頂的搶救鈴。
“護士,麻煩你們來一趟,我女兒好像撞到頭了。”
我嗖地止住笑聲,用和我爸一樣冰冷目光注視著他。
我用一個超乎十一歲孩子的理智,冷漠質問他。
“諒解書我不會簽的。”
“我為什麼要諒解一個差點害死我的殺人犯?等著他再來給我補刀嗎?”
姑姑哭出聲。
“你哥真的隻是想和你開個玩笑,安安你就原諒他吧。”
我扯扯嘴角。
“玩笑?那我也用刀和你開玩笑好不好?”
“安安!”
我爸嚴肅地叫我名字,還想拿父親的威嚴壓我。
“你懂點事,一旦你表哥判刑,他這輩子都毀了!你怎麼能這麼自私冷血!”
是啊,我隻是差點丟了一條命,可表哥失去的卻是他大好的人生啊!
以前我總覺得爸爸很愛我,雖然他不經常回家,雖然他很少抱我,雖然他說他更想要個兒子。
可是他會給我買零食,會帶著我和媽媽去海洋館,會摸著頭告訴我這次考得很棒。
我一直以為他很愛我,是父親獨有的大山般內斂的愛。
可是我現在才明白。
一直以來……
我都錯了。
錯的離譜。
11
“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爸。”
我說。
我爸勃然大怒,方嬸哭著擋在我身前,說我爸不配做父親。
我冷漠撇過頭不去看他。
我在心裡告訴自己。
“今天之後,林頌安冇有爸爸了。”
三天後我媽臉色蒼白地趕到醫院。
她的肚子已經憋了,方嬸說我有弟弟了。
我媽衝進病房時,我爸正逼著我簽諒解書。
我一臉抗拒。
我媽直接抓起椅子想砸我爸,冇舉動。
她立馬抓起床頭的暖水壺,劈頭蓋臉朝我爸臉上砸。
“你瘋了薑稚月!住手!我他媽叫你住手!”
我爸一把扯過水壺狠狠扔到地上,他胸口劇烈起伏,視線卻不敢看向我媽。
我很想抱抱媽媽,讓她摸摸我的頭,但是腦袋好痛,身體也好痛,渾身纏滿的繃帶把我困在床上動彈不得。
我嗚嗚地哭出聲,這次是發自肺腑的。
我媽看著我,也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我媽哭。
哪怕是之前爸爸出軌,指著她說都怪媽媽生不齣兒子所以自己纔出軌,媽媽都冇哭。
可是這次她卻哭了。
媽媽的哭不是姑姑那種唱戲般,一唱三疊我見猶憐地哭。
也不是我每次受了委屈,張大嘴恨不得把所有委屈告訴全世界地哭。
她的眼淚無聲地從臉上劃過。
媽媽嘴巴動了動。
我聽到她說。
“林萬言,我們離婚。”
12
大伯來了。
他手裡漆黑的長鞭如同舞動的蛇,穩準狠地抽在了爸爸和姑姑身上。
他們倆好像馬戲團裡的小醜,尖叫著在病房裡四處亂竄。
一向玩世不恭的三伯也冷著臉堵在門口。
這一場鬨劇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我爸垂頭喪氣地跪在大伯麵前認錯。
姑姑躲在角落哭,滿眼怨毒地盯著大伯。
大伯冇有搭理他們倆,而是走到媽媽麵前。
“是林家對不起你,當年林家出事,是你賣了祖產幫了林家一把。老爺子離世前說你是我們林家的恩人,這個家冇有任何人能欺負你。”
“現在林家對不起你,你和萬言離吧,他名下的公司以及所有財產全部歸你。”
我媽冇說話,隻是無聲流淚。
我爸急了。
“我不離!”
可大伯眼睛一瞪,我爸立馬害怕地低下頭。
我在醫院住了小半年。
頭上被剃掉的頭髮重新長了回來,可那三條半個巴掌長的“蜈蚣”永遠地嵌在了後腦勺。
醫生說我福大命大,這次算是死裡逃生,也冇留下任何後遺症。
出院後,我們搬到了爺爺留給我的小洋房。
除了我、媽媽、方嬸,房子裡還多了一個整天哇哇叫的愛哭包。
方嬸說那是我弟弟,不是愛哭包。
而且我小時候比他還能嚎。
第二年爸媽離婚了。
爸爸來求過很多次,甚至跪在門外給媽媽道歉。
可是媽媽說。
“林萬言,你個孬種,你就跟你姐過一輩子去吧!”
“我要給頌安和頌平找個新爸。”
“你敢!”
我爸激動地從地上跳起,想要衝進來搶弟弟,卻被匆匆趕來的大伯和三伯一人一個鼻竇扇了回去。
爸爸第二天就被大伯扔去非洲開辟新公司了。
期間他試圖打電話來求和,但都被我媽冷漠的罵了回去。
他也曾偷偷匿名寄快遞迴國內,全都是給我和弟弟的禮物。
我們很統一的全都拒收。
某天深夜,我接到他痛哭流涕的道歉電話,聽了兩秒,被我毫不猶豫的掛斷。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至於姑姑。
在醫院出來那天她想溜走。
卻被表哥一把拽住,歇斯底裡質問。
“明明是你出的主意,憑什麼讓我頂罪!”
“是你說隻要這小丫頭死了,他們所有東西都可以歸咱們!”
姑姑臉色慘白,拚命解釋。
但所有人都冷冷地盯著她,一言不發。
姑姑最後和表哥全都被警察帶走。
次年他們的審判結果終於出來了。
姑姑因教唆犯罪,處三年有期徒刑。
表哥因為故意傷人、綁架數罪併罰,大好的青春都要在監獄裡度過了。
13
次年春,一個身高腿長,總喜歡對著我和弟弟笑的男人成了我的新爸爸。
這個爸爸比我和弟弟還幼稚,總喜歡買回來一堆玩具同我們玩。
還會在媽媽忙於工作時,戴著圍裙在廚房裡做飯。
更重要的是他會在我被同學欺負的時候,堅定地站在我這邊。
婚禮那天,我穿著蓬鬆的公主裙,拉著剛學會走路的弟弟。
一臉堅定地遞上了戒指。
他揉揉我的腦袋
“你該改口叫我什麼?”
我突然漲紅了臉,鼓足勇氣,聲音卻小得和蚊子一樣。
“爸……爸爸。”
一旁吃手的弟弟也呆呆的跟著我叫。
“粑……粑”
眾賓客笑得前仰後合。
他給我和弟弟塞了個大大的紅包,趁我媽不注意偷偷衝我眨眼。
我摸著手裡厚度可人的紅包,內心淚流滿麵。
爸門!我愛你!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