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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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鳶的害怕,瞬間轉為自責。

她磕磕絆絆:“你的疤……我並無嘲諷之意。”

“扒你褲子也並非本意,公子要不解氣,扒我一回褲子如何。”流鳶認真道。

顧十一輕笑出聲,反問:“你以為我是來報複你的。”

流鳶同樣反問:“難道不是嗎?”

顧十一向前幾步,腳步緩慢,“當然不是。”

“啊?”不是來報複的,流鳶看向他,心疑:“那你是來乾嘛的?”

她猜測:“你,一定是貪圖我爹給的好處。”

顧十一搖頭,“在下不缺銀兩。”

他說這話時,注視著對方背影。

“那你一定是喜歡這份差事了”流鳶心下瞭然,“原來如此!”

得知對方冇有報複她的心思,流鳶這才笑逐顏開,將人帶到偏殿。

不多時,其於參與報名的先生也陸續進來了。

流鳶真準備往外走,卻被一雙大手緊緊抓住,往後的力道讓她的後背撞上結實的胸膛。

身體忽的被一雙大手抱起來,讓她傳出急促的大叫,顧十一將人夾在腋下,他身體後退數步,抵擋著什麼。

流鳶看見那張臉,溫和儒雅。

“你——乾嘛?”

流鳶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本就冇什麼肉的身體快要散架,習慣性地眩暈。

卻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方纔自己站的地方,出現深坑,一隻大妖鳥盤旋在空中,發出一聲尖銳爆鳴。

流鳶眉頭緊鎖,她合理懷疑,這隻妖鳥和白天殺那隻脫不了乾係。

敢暗算她?流鳶從腰中抽出皮鞭,皮鞭在地上甩出一道清脆的聲響。

“妖鳥。”流鳶正準備報仇,卻被一雙大手按住,那雙大手越來越緊。

“彆動。”顧十一將她拉到身後,“你不是它的對手,我去。”

流鳶一愣。

這人好像,還挺好的嘛。

“不過,你少看不起人。”流鳶拿著鞭子,踏出門準備迎戰。

妖風一股股扇來,吹得她睜不開眼睛。

整個人不由得被吹後退好幾步,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將她身形穩住。

“這妖鳥,什麼來頭?”

妖鳥再次鳴叫,叫聲讓人想吐,流鳶很難受,幾欲做嘔,同時地麵還在微微顫抖。

不好。

妖鳥再繼續,這屋要塌了。

她倒是能跑,但眼下屋裡還有下人,她可不能放任不管。

她死死咬住唇角,迫使自己眼睛睜開。

就看見,那雙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顧十一在她耳邊低語,“彆怕。”

緊接著,房屋停止晃盪,耳邊的叫聲減少,等她再睜開眼睛,妖風已經儘數退去。

空中,顧十一持劍,揮出一道劍意,那道劍意看似凶狠,實則無比溫和,像裹挾著春風一般,慢慢籠罩下來。

溫和的劍意隻一擊,便砍掉了怪物的腦袋。

怪物還冇反應過來,就癱倒在地,自高空墜落,本能抽搐幾下之後,便徹底死了過去。

而顧十一毫髮無傷,收了劍,自足間一點,緩緩下墜,緩步朝著流鳶而來。

“葉姑娘,選我當先生如何?”顧十一語氣溫和,剛纔還傾泄出來的殺氣儘收。

他的笑莫名很治癒。

葉流鳶看呆了兩秒。

一時間,屋內下人匆忙跑出來,一群參加比試的人群聞言,生怕這好事輪不上自己,一個個將流鳶圍住。

“葉姑娘,看我如何。”男子賣弄自己身姿,“看我看我,我乃三轉蠱師”一群人爭論起來,不折不休。

鬨聲讓流鳶頭有些疼,她捂著頭擠出人群,便看見匆匆趕來的老爹。

“乖乖,有冇有事。”葉無言摸著女兒頭頂。

他這一轉頭,便看見了顧十一。

四目相對,顧十一謙和行禮,形象十分儒雅大方,讓葉無言眼前一亮。

又是一陣風起。

隨著妖物死亡,軀體中飛出一堆蠱蟲,蠱蟲感受到寄主消亡,紛紛煽動翅膀逃竄。

“三轉颶風蠱?”不少修士驚撥出聲,平時捕一隻都難,卻在這妖物上出現這麼多?

修士們心驚,三轉妖物被頃刻間擊殺,那這位,必定是位能人,意識到競爭希望渺茫,不少修士紛紛搖頭。

葉無言從腰間拿出特質絲網,向蠱蟲撒去,準備逃跑的野生蠱蟲被抓住。

蠱蟲們努力向上飛翔,卻被絲網牢牢網住,銀色鱗粉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葉無言拿著蠱蟲,說道:“第一輪考覈,合練蠱蟲。”

眾人懵了,冇成想這第一道考覈竟這般難。

葉無言將蠱蟲擺在桌麵上。

很快有自告奮勇的蠱師上前,合練蠱蟲極其困難,尤其這種三轉高階蠱蟲,要有特定的配方纔可以。

他咬咬牙坐下,拿出材料,屏息凝神,不過瞬間便失敗。

年老的蠱師搖搖頭,自覺讓出道路,讓下一位蠱師上前。

一堆蠱師花了整整三炷香的時間,竟無一人能合練成功,有不少蠱師眼看著要成功,結果總在最關鍵的一步失敗。

現場哀歎聲連連。

流鳶下意識看向那個玄色身影。

顧十一緩緩上前,拿出材料,舉手投足間總帶著些歲月靜好的摸樣,明明是二十出頭的少年,怎麼總帶著一股老成感?

流鳶搞不懂。

顧十一動作行雲流水,末了口中唸唸有詞,不多時,白色光芒開始從桌麵上綻放。

光茫消失,現場修士目不轉睛,幾乎瞪大雙眼“成了,他成功了,你們看清楚配方了嗎?”

“腦子會了。”一修士答:“但手不會。”

隻見,那一堆颶風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金光閃閃的靈蝶,靈蝶停在顧十一骨節分明的大手上。

靈蝶翅膀緩緩煽動,襯得他人更暖幾分。

流鳶注意到,他總笑,如冬日暖陽一般。

“葉姑娘。”顧十一喊她。

“嗯?”流鳶看過去。

顧十一對著靈蝶吹了口氣,緊接著靈蝶幻化,無數隻小靈蝶緩緩齊飛,繞開人群,圍著流鳶轉圈。

碰見她指尖的那一霎,無數隻靈蝶化為一隻。

流鳶瞳孔微張,撫摸小靈蝶翅膀:“好漂亮。”

“送給我的嗎?”

不遠處的顧十一點頭。

在場蠱師已經瞪直了雙眼,那可是五轉靈蝶!就這樣送人了,送給了二轉蠱師,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麼?

一般而言,蠱師隻能匹配相等階級的蠱蟲,五轉蠱蟲在二轉蠱師手中隻能催動一層威力。

一群蠱師們個個低著頭無趣離開,熱鬨之後,又恢複平靜。

葉無言放心地點點頭,緊接著將人帶到書房。

流鳶看著自己手上停著的靈蝶,歡喜無比,靈蝶已然認主,在她周圍翩翩起舞,時不時停在她衣裙上,髮髻上。

阿青在一旁看著,跟著笑出聲來。

“阿青,這是什麼蝴蝶,好漂亮。”流鳶追著蝴蝶,在園中小跑起來。

阿青解釋:“小姐,此乃五轉颶風靈蝶,是最厲害追蹤蠱蟲,分身無數,隻要被種上一隻,就是天涯海角也能追到。”

流鳶點頭。

阿青繼續:“不過嘛,這靈蝶乃念家之物,唯一能控製它的便是蟬蛹。”

“不過竟是合練之物,冇有蟬蛹也說不定呢。”

兩人有一搭冇一搭地聊著,陽光下,流鳶一席藏青色苗疆服飾,肌膚近乎蒼白,相比於昨日已經好了不少,走路時時不時急促喘氣,給人一種生過病的錯覺。

顧十一站在涼亭處,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他踏著大步子前行,等隔得近了才輕聲道,“阿鳶。”

流鳶聞言,有一瞬間愣神,心疑道,“你怎麼叫我阿鳶?”

那股奇怪的感覺再次湧上心口。

他安靜的站在自己前方,背脊筆直,給人一種沉穩貴氣感,就是阿青也冇忍住多看兩眼。

他嘴角微微上揚,“我通過考覈,以後便是你的私教先生。”他後退半步,眉眼低垂,“不可以這麼叫你嗎?”

流鳶抿抿唇,抬頭看了一眼,莫名覺得對方有點傷心是怎麼回事?

“小小稱呼而已,沒關係的。”流鳶無所謂擺擺手。

顧十一這纔將目光看向她,斂了斂眸:“門主給了考覈,就在十天後,由我看著你完成。”他語氣溫和:“三個月前,妄村闖進一隻易容蠱,易容成村民摸樣殺人,目前已造成三人身亡,我們的任務是抓住它。”

顧十一娓娓道來。

流鳶眼前一亮,比起呆在家裡,她更喜歡看四季花開。

“明天正式開始授課,今天送一個見麵禮。”顧十一從懷中拿出一個小鈴鐺。

是一個空心的銀色小鈴鐺,上麵繫著暗紅色綢帶,綢帶上是精緻複雜的繡花。

“這鈴鐺有何用?”流鳶疑惑。

“你可以當做是靈蝶的家。”

“所以靈蝶是在裡麵休息麼?”

“聰明。”

流鳶將小鈴鐺接過來,那隻翩翩飛舞的靈蝶果然一頭栽了進去,收回翅膀,進入休眠狀態。

流鳶一臉驚奇,她看向顧十一腰間的鈴鐺,也將鈴鐺掛在自己腰上。

“那顧先生的鈴鐺裡也住著一隻靈蝶嗎?”流鳶好奇打量。

眼尖的阿青注意到,裡麵貌似住著蟬蛹,開口:“我看著像一隻冇破殼的蟬蛹。”

正當流鳶打量之時,身後傳來葉無言渾厚的聲音:“乖寶。”

“顧先生,明天見。”流鳶說著朝自己爹小跑而去。

青色跟在身後。

顧十一看著流鳶離去的身影,最終還是將目光收回,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

“乖寶,爹爹下午要離開一趟。”葉無言從懷中拿出一包靈石,遞給女兒,笑意盈盈:“乖寶今天的零花錢,讓阿青帶著你去逛街。”

“爹爹慢走。”流鳶欣喜接過錢袋。

這一袋靈石,是尋常蠱師三個月的資源。

和爹爹道過彆,流鳶拉著阿青逛街,今日是山門的趕集日,街上比往常更加熱鬨。

下了馬車,流鳶拿出五塊靈石遞給阿青讓她去買好吃的,阿青眼前一亮,道謝“多謝小姐。”

阿青拿著靈石,激動地說要去對麵買蠱蟲,流鳶則是一屁股坐在石階上,餘光注意到拐角處,有一塊翻飛的衣角。

有人跟蹤她!

流鳶立馬站起來,警惕地看著那個拐角,此時靈蝶甦醒,煽動翅膀,自銀鈴中飛出。

流鳶的心疑,被靈蝶打亂,靈蝶在前方歡快飛舞,像是在指引著她。

流鳶注意到這一點,跟著靈蝶一步步前進。

靈蝶的翅膀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將她帶向那個拐角處。

“原來是錯覺。”她鬆了一口氣,隻見拐角處,隻有幾塊碎瓦片,根本就冇人。

她觀察著今天很反常的靈蝶。

靈蝶竟然在半空總中找到了著力點!

流鳶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難道麵前站了個透明人?

距離流鳶一個頭高的地方,靈蝶停在那裡,緩緩煽動翅膀,表示歡喜。

流鳶墊起腳尖,抬手,露出一截蒼白手腕,她的手伸向靈蝶探去,手上卻傳來冰涼觸感。

真的有個透明人站這!

意識到這一點,流鳶後退半步,再次伸手,而這次卻撲了個空,靈蝶繼續在空中飛舞,最後落到她手上。

流鳶皺眉。

難不成見了鬼?

見阿青還未歸,流鳶走在大街上,百無聊賴。入眼看去,全是木質結構房屋,高低錯落,古樸神秘,帶著一股子曆史的厚重滄桑感。

“下雨了。”感受著額前一滴雨點,流鳶伸手擦去。

“糟了,冇帶傘。”流鳶感歎三月的天說變就變。

流鳶抬頭,用雙手擋雨,卻因此看見了一個滾動的喉結。

男人的脖子被方領捂住,她隻能看見一個完美的下頜線,那張臉毫無瑕疵,如同最完美的暖玉,跟本人一樣透著一股溫潤儒雅之感。可隨著喉結滾動,又帶了一股子禁慾氣息。

“十一先生?”

“是我。”

眸對眸,心臟彷彿在此刻同頻,流鳶在他琥珀色的瞳孔中,看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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