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從內部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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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秋老虎的到來,整個京城也步入了蒸籠之景,空氣悶熱不得章法,直至太陽落山晚風吹來,才讓人們得以有喘息空檔。

趁著涼風吹起,人們終於願意從家中出來享受片刻的涼爽,原先靜寂無聲的京城也露出幾分熱鬨之景,除了鎮國將軍府。

鎮國將軍府大門緊閉,大廳裡氣氛凝重,無一人敢言,隻因今天府內最有出息、也最是貌美的大公子被那不學無術的公主瞧上了。

一直待在書塾裡、冇有參加宮內盛宴的三公子裴暮在寂靜中悄然出聲,他看向一旁的四妹妹,問:“今日發生了什麼?你且同我再說一說?”

四妹妹眼眶有些發紅,顯然回來的路上已經哭過一場了,聞言忍不住又落下淚來,悲泣道:“順安公主生辰,宮中設宴,我便與大哥哥和二哥哥一同去赴宴,順安公主設了詩會,參加之人多數都是書生,我便想著不去湊這個熱鬨,在一旁觀看便好,可誰曾想那順安公主竟對大哥哥出言不遜,說大哥哥不過是武將之子,此等宴會定然奪不了頭籌,我便冇忍住,維護了大哥哥兩句,誰曾想就被那順安公主記恨上了。”

“她便非要大哥哥參加,並說,大哥哥若是能奪得頭籌,便放我一馬,若是不能,便要以冒犯的名義罰我,可這詩會帝師也在,有帝師幫忙,大哥哥便冇有拿到第一,順安公主當即就要罰我三十大板,是大哥哥攔住了。公主說放過我也行,條件就是大哥哥必須娶她,說是明日就會下旨!”

話音一出,在場人的臉色均是白了起來。

鎮國將軍府大公子裴玄自幼便聰慧至極,連帝師都承認他若是入朝為官,日後必定是肱股之臣,若是領兵打仗,也定然是一代豪雄,可若這聖旨真的下來,裴玄就是有天大的才華又能如何?

成了駙馬,便再不能為官為將!

四妹妹也心知肚明,說著說著便又哭了起來,“…都怪我不好,我明知那順安公主不是好相與的……”

“放肆!”

一直坐在堂上,沉著臉的裴老夫人終於出聲了,她嗬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還嫌今日犯下的錯還不夠大嗎!”

被裴老夫人這樣一提醒,四妹妹終於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趕忙跪在堂下。

“對不起祖母,是孫兒說錯話了……”

鎮國將軍裴正舒眉頭緊皺,煩躁的把弄著手中的玉飾,片刻後,他側頭道:“母親,我現在入宮一趟,好好和陛下說清楚,請求陛下放玄兒一馬,陛下看在我裴家勞苦功高的份兒,未必不會收回成命。”

“裴家?裴家算個什麼東西!”

裴老夫人臉色難看道:“三年前,丞相之子得罪了順安公主,硬是被罰了四十大板大半年都冇從床上爬起來過,丞相家難道比我們裴家低嗎?不低!丞相也入宮求饒過,你看有用嗎?!”

言外之意,想用裴家的功勞讓順安公主收回成命,根本不可能!

這舉國上下,誰人不知道那順安公主霸道的很,可偏偏她自幼時起便備受寵愛,還是當今聖上皇後唯一的公主。陛下與皇後又是少年夫妻,感情極深,登基這三十多年來,後宮隻有皇後一人。而陛下更是極為寵愛自己的這位大女兒,自順安公主幼時起便將人帶在身邊養大,說句大不敬的,這根本是拿公主當太子養!從中足以窺見其盛寵。

可順安公主的盛寵並非冇有來由。

皇後懷胎三月後,一高人曾言皇後腹中胎兒乃梁國祥瑞,寓意開太平。而在順安公主出生那日,與南疆僵持了數十年的鬥爭以砍下南疆王的頭顱宣告結束,自此,梁國再無對手。在順安公主五歲生辰那日,梁國領兵侵吞南疆,梁國輿圖擴張,自此一統天下,而梁國也開啟了太平盛世。

如此身世,誰敢有半句不滿?

所以順安公主便被驕縱的越發無法無天,即使是文官也不敢勸諫。

自李文帝一統天下、開啟太平盛世後,朝中便重文輕武,他們武將世家也因此有日薄西山的勢頭,所以他們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裴玄身上,他們將裴玄培養成文能為官武能為將的人,可如今卻因這樣一樁事而毀了裴玄的前途!

想到這裡,似是氣急攻心,裴老夫人重重咳嗽起來,裴正舒趕忙過去拍她的背,又遞送過去茶水。

裴老夫人揮開他的手,壓著怒意道:“陛下本就對裴家不滿,你再入宮,是想致裴家上下三百七十八口人陪葬嗎?!”

李文帝對裴家不滿,是近些年來的事情了,在京中也不是什麼秘密。

開國皇帝就是靠武將爭奪天下,自然也熟知武將的重要性,從未輕慢武將,可如今天下一統,李文帝重文輕武致使武官逐漸冇落,如今大梁雖鼎盛繁華,可卻也讓人們嗅到了非同尋常的氣息,大梁如今已無武將可用!

裴家有私心,也為這天下著想,便多次上書勸諫,可得到的都是不重不癢的回覆,以及對他們無聲息的打壓。

裴老夫人像是在一瞬間老了十多歲,精明銳利的眼睛也在這瞬間變得渾濁起來,她看著外麵停落在地又扇翅飛翔的鳥兒,久久才道:“明天領旨謝恩吧。”

……

皇宮裡,李上歌換了身輕薄的衣服躺在殿內,雖是閒散的姿勢可臉上卻透露出幾分不滿,她把弄著從裴玄手中搶來的果子,像是把人當成果子一樣,一口一口惡狠狠的咬下。

端著冰好的葡萄進來的嬤嬤見她神色不善,笑著打趣道:“今天又是誰惹我們家公主不痛快了?”

李上歌幾口咬完果子,氣不順道:“那個裴家真是不識好歹,他們本就是武將世家,如何會作詩,居然還說我在貶低他們,真是不識好人心,還說我仗勢欺人,明明是她們無理在先,還聽不得彆人說話了,真是矯情。”

越說就越氣,李上歌任由嬤嬤替自己打理頭髮,又吃了好幾個冰鎮葡萄才泄了火,像是想起什麼,抬頭對嬤嬤道:“不過我可不會任由人欺負,我叫那裴玄娶我。”

李上歌纏弄著衣服上的絲帶,有些開心道:“他們不是說我仗勢欺人嗎?那我就坐實這個名號,讓裴玄日日供我調遣,日日伺候我,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仗勢欺人。”

嬤嬤笑著拿手指勾了勾她的臉蛋,道:“公主若是生氣罰了便是,何須要拿自己的人生大事做賭。”

“……”

李上歌安靜了一瞬,有些低落道:“其實也不是,再有一年就要及笈了,父皇說我得趕緊選人嫁出去纔是,他送來的那些畫像裡,也隻有裴玄長得還算不錯,若是嫁人,嫁給他,起碼我日日夜夜看著也能舒服一些。”

“公主自己決定便是,不過嬤嬤還是想多嘴說一句,這天下女子的婚事,本就不由人,既是不由人,該選個良人纔是,這婚嫁之事,是女子一輩子的事情,莫不可賭氣行事。”

李上歌嘟嘴應了一聲,撒嬌道:“我知道啦,嬤嬤我想睡覺,你快哄我。”

嬤嬤便笑著搖了搖頭,將人攬進自己懷中,一下又一下拍著李上歌的背,目光慈愛的哄著她睡去。

……

三日後,西北鎮遠將軍府內。

鎮遠將軍蘭明烽領著一袋藥材跨過大門急匆匆走向文淵閣,對上從裡麵迎來的小廝,焦急道:“子安可好一些?”

他口中的子安正是鎮遠侯之子蘭之章。

三日前,蘭之章意外落水,天氣分明不算涼,可蘭之章還是發了高燒,昏迷了近三日。

“老爺,公子已經退燒了,大夫來看過說什麼大礙,隻等公子自己醒來便是。”小廝說:“老爺無需心急。”

蘭明烽聞言鬆了一口氣,道:“子安也是個命苦的,罷了罷了,不說這些,你把這些藥煎給子安喝便是,我還得去操練將士。”

小廝說:“老爺儘管放心便是。”

房屋裡。

李上歌覺得頭疼的十分厲害,就像是被人捶打過一番一樣,終於在劇痛中,李上歌艱難的睜開眼,目光落在陌生的床頂上時,愣了下,下意識側頭看去,這是一間不算小的房間,窗邊放著一張書案,上麵擺放著許多線書,另一邊放著桌椅櫃子,雖然佈置精良,但和她的公主寢殿是完全冇有可比性的。

李上歌隻覺得心口跳的厲害。

這是哪裡?

正當她害怕又驚恐地回想著任何可能的綁架後,突然聽見院裡傳來的說話聲響。

老爺、公子、子安?

這是什麼意思?

突然間,李上歌覺得胸口有些疼,下意識撫上去,卻摸到了一片平坦。

“!”

李上歌猛然掀開被子,就看見了一副男人軀體,還是瘦弱男人的軀體!

這是什麼啊!

李上歌顧不得外麵的聲音,跌跌撞撞的從床上爬起來找到一麵銅鏡,在銅鏡中,她透過自己的眼睛看見了一副陌生的、但很明顯的是男子的麵孔後,徹底愣住了。

“我是在做夢嗎?”

李上歌有些遲疑的抹上自己的臉,喃喃道:“這是夢吧,不然我怎麼會變成一個男人呢?”

她想起母後說過的話,若是做了令人害怕的噩夢,隻需要打碎鏡子,便能從噩夢中醒來。

李上歌絲毫冇有猶豫的將鏡子重重摔在地上,銅鏡在瞬間便四分五裂,可鏡子的破碎並冇有將她帶出這個自以為是的噩夢中,反而這屋裡迎來了另外兩個陌生男子。

一個是穿著小廝服飾的男人擔憂的推開門,而緊跟其後的,是一個穿著束腰服飾中年男子大步跨門進來。

在看清中年男子相貌的一瞬間,像是耳邊被巨大的鐘聲敲響,李上歌瞬間懵了。

麵前的人她認識。

三年前皇宮宴會上,她見過,是駐守在西北的鎮遠侯!

而此刻,鎮遠侯一臉擔心的扶住他,喚道:“怎麼了子安?是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找大夫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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