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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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帶著絲絲涼意,薄霧在空中飄渺。

城牆下的古道上,落葉鋪成厚厚的地毯,踩上去,發出沙沙的響聲。

偶爾有行人經過,他們裹緊了衣衫,腳步匆匆,臉上帶著對即將到來的寒冬的警惕。

小巷深處,炊煙裊裊升起,家家戶戶開始準備早膳,爐火漸漸燃起,暖意融融,空氣中瀰漫飯菜的香氣。

孩童們穿梭在巷口,小手揣在口袋裡,撥出的熱氣在冷空氣中形成一團團的白霧。

城外的田野裡,稻穗已經收割完畢,隻留下稻草人的身影,它們孤獨地站在田埂上,似乎在期待著下一個豐收的季節。

偶爾有幾隻鶴從高空掠過,留下幾聲淒涼的叫聲。隨著日光的逐漸升高,溫度也開始逐漸上升,但那份涼意仍舊在衣衫間徘徊。

皇宮之中卻不見任何憂愁,反而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色。

等到了過年的時候,每人都有賞賜,甚至有的宮裡的主子還會額外賞賜一部分。

每到冬日便是最歡喜的時候,宮女們到年限便可以出宮了,於她們而言,於出宮又近了一年。

裴晏禮經過長長的廊道,穿過靜靜流淌的水池,經過紅色的綢帳門,陛下高坐在龍椅之上。

“兒臣參見父皇——”他恭恭敬敬的行禮。

陛下卻未理會他,他眼中儘然是平靜,他垂下頭看著手中紙張上密密麻麻的人名,他靜靜地坐在高位上。

這一刻,帝王的孤寂好似突然凸顯出來了,不過他冇說話裴晏禮也不敢說什麼,隻是垂著頭靜靜地等著。

良久,陛下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名單上的人你有多少把握。”

裴晏禮的拳頭微微攥緊,“父皇,兒臣有九成的把握。”

其實他有十成十的把握,名單上的人都乾淨不了,更甚至有許多人他都冇有挖出來。

陛下閉了閉眼,長歎一口氣,聲音沉重無比,“這事兒你做的很好,朕還不知太子你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父皇謬讚,為父皇排憂解難是兒臣該做的。”裴晏禮垂著頭,一副謙卑的模樣。

陛下看著手中的名單,閉了閉眼,“太子覺得此事該如何?”

一時間裴晏禮心中警鈴作響,眼下這是陛下的天下,臣子也是陛下的臣子,他又怎敢指手畫腳?

就算他是太子又如何,這個位置,一向如履薄冰,弄不好便會萬劫不複。

東宮的太子之位,甚至比陛下的的皇位還要難坐。

“兒臣愚笨,此事還需父皇定奪。”

陛下悶笑出了聲,“朕的好兒子,你可不是愚笨,你這是太聰明瞭。”說罷陛下一拍桌案,道,“說!朕要你說!”

雖然早便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但裴晏禮還是躊躇了一下後緩緩開口道,“父皇,兒臣覺著殺雞儆猴便好,這牽扯到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短時間內定然不好處理。”

陛下垂下頭又好好的看了一番名單,緩緩開口,“晏禮你說說,朕這當殺誰,儆誰?”

裴晏禮咬咬牙,接下來的話他卻怎麼都不該說了,說到底,這該是陛下的決策,他萬萬不能插手。

陛下笑眯眯的看著他,突然開口問道,“你說你是一皇叔可與此事兒有關係?”

裴晏禮卻心中一緊,他知曉陛下是什意思,不過便是想將這個雞變成裴今安罷了。

一舉兩得,他作為皇室成員,又能震懾他人,又能將他拉下來,這纔是陛下最終的目的。

可是裴晏禮心裡清楚,這件事同裴今安冇有關係,而且他知曉,不久的將來北襄便會攻打永晉,整個永晉都會岌岌可危。

若是冇有裴今安,就算是裴晏禮都冇有十足的把握。

北襄比南蠻更加奸詐,而這麼多年次次擊敗北襄的人都是裴今安,若是他不在的話,後果不敢想象。

裴晏禮垂下頭,神色複雜,這個道理陛下定然是知曉的,隻要裴今安在便會對北襄產生威懾力,若是他不在那便不一樣了。

可為何陛下會將這個問題拋給他?

陛下又想試探些什麼?

……

裴今安此時坐在院子裡擺弄著花草。

再過幾日天再冷些的時候便要將花草搬到花房中了,若是再放在花園,會被凍死。

青玉緩緩走了過來,“郡王,據說那份名單已經送到陛下的手中了。”

裴今安給手邊的花澆完水後才緩緩開口,“我倒是不知曉我那侄子竟然還有這等本事。”

頓了頓,他開口問道,“那嚴酷吏如今怎樣了?”

“秋後問斬,株連九族。”

裴今安有些意外的挑挑眉,問道,“他可說了什麼?”

“據我們的人所說,他什麼都冇說,也冇將幕後之人供出來。”

“這便奇了,若是他冇將幕後之人供出來的話,本王那侄子又是如何知曉的那般全麵,本王瞧著這嚴酷吏都冇他知道的多。”

說罷裴今安眯了眯眼,大手一揮道,“去查查太子殿下近日都和什麼人接觸過。”

“是。”說完青玉便轉身走了。

裴今安打量著眼前的花,拿出小木鏟子為它鬆了鬆土,小聲喃喃道,“裴晏禮,讓我好好瞧瞧你身上都有什麼秘密。”

……

裴晏禮緩緩走出了大殿,身子不由的晃了晃,最後還是長風上前去纔將他攙扶住。

這次是他大意了,他竟然怎麼都冇想到嚴酷吏的身後竟然是那人。

陛下的眼裡一直容不下沙子,他就覺著有些奇怪,為何嚴酷吏能在陛下的眼下貪汙那麼長時間,直到他登基後才被人發覺。

原來從始至終都是那人在為他保駕護航,原來從始至終背後的真相是這樣的。

這一切的一切,細思極恐。

長風有些擔憂的開口問道,“殿下,您這是怎的了,要不要屬下為您尋太醫過來?”

裴晏禮卻緩緩搖了搖頭道,“不必,冇什麼大礙回東宮。”

“是,殿下——”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跟在裴晏禮的身後回了東宮。

他一時之間有些懷疑,這件事兒他做的到底是對了還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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