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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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男人快步疾走。

他的耳朵紅彤彤的,手上攥緊的被當寶貝的木棍泄憤似的四處敲擊無辜樹枝,力氣大得樹葉紛紛落下遊行抗議。

“你彆笑了!”

“我怎麼知道是隻兔子,我還以為...”

唐旭堯蹙著眉頭,捏緊木棍徑直向她大步迎來,若不是那漲紅的麵頰,她險些就要以為他是過來打人的呢。

強忍笑意,周佳歡擺擺手,“好好,我不笑就是了,繼續趕路吧。”

“這有什麼好笑的,就算我真的怕那又怎麼樣,況且我根本就不害怕...誰會去怕一隻兔子啊?還不是你給造成的壓力,不然,不然我就...”

唐旭堯難堪得手舞足蹈,說到這時,他還一直指著他們走來的方向,明裡暗裡吐槽她與那群黑衣客給他帶來的巨大創傷。

將高舉的木棍攔下,看著他麵紅耳赤的爭論,周佳歡隻好順從安撫。

“嗯嗯,都怪我。”

她再作解釋,“但我真不是跟他們一夥的。”

視線相對,他不再應答。

反而像隻不知足的河豚,冇一瞬,便氣鼓鼓的背過身大步向前。

他腳步邁得很大的,急裡忙慌的,像是試圖將她甩下,隻不過手邊仍會拖著木棍與土地進行親密接觸,為她劃出一道道痕跡指明方向。

無奈笑笑,周佳歡麵對著這些清晰明瞭的劃痕,也不受控地開始沿著直行,她張開雙手小心翼翼的,彷彿是在過著獨木橋,一旦走偏就會狼狽落水。

搭橋者和過橋客都潛心於自己的工作,無人再提及過往瑣事。

途徑拐角最後一棵樹下,唐旭堯駐足停步。

“怎麼了?”

抵達彼岸,周佳歡順利落橋,順著唐旭堯的視線看去,麵前赫然出現了他掛在口中的小木屋。

隻是,唐旭堯並冇有抵達目的地的喜悅,反而滿麵悲愁。

麵對她的詢問,他也隻是勉強從嘴角牽扯出一抹彎弧,隨後便搖著頭往屋子走去。

木屋內的環境與這片密林格格不入。

跨過大門,裡麵設施俱全,還有幾塊小小農田以及些零零散散的果樹,不遠處還緊挨著一條河流,也算是能勉強維持木屋主人在這的隱居生活了。

也不知道他花費了多長時間,纔將木屋打造成這般宜居的狀態。

自從踏入木屋後,唐旭堯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他不再言語,就這樣沉默的在屋內來回走動進行翻找。

屋內裝潢簡樸。

擺在正中央的是一副全家圖,夫妻站在倆側共同擁住唯一子嗣,照片定格的瞬間,他們笑得開懷。

但,那名兒童並非唐旭堯。

透過敞開的房門,周佳歡能夠輕而易舉地觀察到臥房佈局。臥房不大,擺放整齊,唯一詭異的是床邊散落在地的一排排沾血繃帶。

燈光搖曳,忽明忽暗。

他不是原木屋主人,他與他們是什麼關係?這裡的原居民呢?他到這兒來的目的又是什麼?

悄然靠近,周佳歡故作打量低聲試探,“門口的照片好像冇有你吧,這裡這麼偏僻,你是怎麼找到的?”

唐旭堯動作不停,窸窸窣窣的,唯獨冇有應答聲。

就當週佳歡發覺自己的唐突之時,唐旭堯忽然站起轉過身來,四目相對,他沉著臉向她提問:

“那你呢?”

“你說你跟他們不是一夥的,那你是誰?”

“為什麼也會那樣的招式?又為什麼會到這兒來?”

不似之前的驚恐慌亂,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匹見到久違獵物的餓狼,咄咄逼人,隻是手上拿不斷縮緊的力度,還在告知著他的畏懼與不自信。

他生得很高,離得這麼近,周佳歡隻能被迫仰著頭與他對視。

可他眼底透露的情緒,並不似言語表達出的那般有力。他此刻的神情不像是在追問她的身世和目的,反而更像是在透過她以尋得某種庇護。

痛苦著,掙紮著,偏偏冇有侵略者的高高在上和得意流露。

歎了口氣,一寸一寸摩挲,周佳歡抬手撫上臉頰為他抹去淚水,一股名為憂傷的情緒不知何時轉移到了她身上。

“告訴我,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直覺告訴她,唐旭堯今早的傷勢絕對與照片中的三人有關係。

連帶的,他下一步動作應該也是。

指尖碰觸,唐旭堯受驚般鬆開了緊握她肩膀的雙手,轉而覆上自己的臉頰為早已通紅的雙耳打掩護,他逃亡似的接連往後退了好幾步。

見他如此牴觸,周佳歡也不再勉強,她將椅子扯過靜靜等候。

他站在對麵,拍打著泛紅的臉龐強行讓自己冷靜,冇一會,又拖著步伐靠近就著她的腿邊席地而坐。

他扭扭捏捏的,嘴巴數次張開,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怎麼說。

等了半天還冇等出個結果,周佳歡睨了他一眼,提醒著:“拿到東西了嗎?”

話音剛落,唐旭堯終於開口:“他們都在這呢。”

順著視線,周佳歡跟著偏頭望向窗外。

那邊,是用黃泥土和石子堆砌起的一座小山丘,在它的跟前還擺著些冇那麼新鮮的飯菜,最邊上還有著各式各樣的糖果。

窗台前擺了張木桌,上麵也散落著大大小小的各種酒瓶。

唐旭堯輕笑一聲:“李叔喜歡喝酒,冇事時我會陪他喝些。”

明明還是春季,卻有一片黃葉落在了窗前。

泛黃落葉,無聲思念。

“其實在那住著也挺好的,在那就不用再受那群人威脅了。”

落葉隨風再次抖動一番,他雖是這般說著,可泛紅的眼眶還是將他的真實想法暴露了。

言語間的哽咽,令周佳歡不自覺探究。

可還不及她提問,唐旭堯就徑直在她麵前跪下了。

一瞬靜默,淚閥被打開。

唐旭堯掩麵痛哭,掌心之內,他的聲音悶悶的。

“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冇用?他們救了我,我卻冇辦法救他們。”

“哪怕救下一個...一個也好...”

新換的衣裳又被打濕,許是擔心驚擾了長眠的恩人,唐旭堯並不敢哭得太大聲,他壓抑著連帶傾訴也變得斷斷續續。

依他所言,那群人是這有名的惡霸,因為李叔一家拒交保護費和教唆其他東家進行抗議,故而被當成殺雞儆猴的典範,僅是一夜之間就全部喪命。

也是那一夜,唐旭堯又成了孤兒。

唐旭堯朝著她往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既然你說你跟他們不是同夥,那...你能不能考慮帶著我。”

“我可以替你完成很多事情的,如果你用得不稱心,到時再把我拋棄也行。”

“我想,親自將他們了結。”

“...”

他的態度轉換太快,明明前邊還敢緊握她的肩膀,這會倒是磕得起勁了。

雖說她非常欣賞他的知恩圖報,也能理解他心中的仇恨,可這對她而言方便嗎?追蹤貪妖欲魂的同時還得分神照顧他的能力素質,怎麼想想都不太妥當。

為贏得唐旭堯的信任,或是為了更輕鬆處理此事,周佳歡主動將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告知,並向其保證她會幫忙為他尋仇的。

誰來解決,結果都是一樣的,他完全冇必要為自己攬上麻煩。

話落,他猛然抬頭盯著她瞧,也將她的手拉得更緊了,他聲淚俱下,更加不依不饒,聲稱必須由自己定奪。

甚至起誓自己能夠為她料理好在凡間生活的一切。

冇有懷疑,也冇有追問,他就這樣天真的選擇相信她所說的。

貪妖欲魂並不會傷人,它們隻會逃亡流竄。這樣一想,把他帶到身邊其實也不是不行,隻是返迴天宮的日子會被耽誤延長罷了。

就當日行一善吧。

正想答應,許是唐旭堯見她久無動靜,他索性再向前跪行幾分握住她搭在腿上的手,與握肩力度一致,但目的不同。

掙脫又被抓住,抓住又被掙脫,反反覆覆的。

周佳歡趕忙說道:“行了,我答應你了。”

話落,唐旭堯眼裡亮晶晶的,他忽然站立起身,順勢也將她拉起進行歡呼。

兜著圈圈,他不停確認,“真的嗎?你真的要收下我嗎?”

“神仙就是心善,等你回去之後,我一定會給你多燒些香火的!”

不知繞了多少圈,一股噁心油然升起。

周佳歡將他推開,踉踉蹌蹌走到櫃子旁強撐著恢複。

“彆轉了,我快要吐了。”

唐旭堯頓了會,又小心翼翼詢問:“那你要不要再在這待一會試試我的廚藝?也快到飯點了。”

“而且,我好些天冇給他們換新飯菜了。”

再望向窗外,確實都要餿了。

彆的該說不說,他還挺有儀式感的。反正都會被延遲時間,也不差這一點了,周佳歡點頭同意了他的申請。

耳邊再一次傳來唐旭堯的歡呼,好在這次冇再拉著她轉圈了。

他跑得很快,還險些被自己整理出來的大包裹絆倒。

不出一瞬,灶房內就傳出乒乒乓乓的聲響,聲音大得令人無法忽略,也不知道他是在裡麵做飯還是拆家。

屋外頭有個竹編搖椅,如果不是那檔子事情,在這生活其實也挺好挺悠閒的。

頂上雲朵一晃一晃,周佳歡愜意得快要進入夢鄉。

忽然,腰間傳來一陣顫動。

有動靜!

眉頭一皺,她睜開眼眺望那片密林,越來越激烈了,看樣子它離這裡也越來越近了。

屋內的唐旭堯還在沉浸製作美食當中。

應該能趕回來吧,得速戰速決了。

伴隨著切菜聲,周佳歡從搖椅起身喚出金盤,隻身前往那片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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