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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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佛寺,地下甬道。

宗先生的意思是,鄭晚月就在塔寺下麵?

江折雪雙手提著和服的下襬,麵無表情地快步下著樓梯。

長長的甬道盤旋著通往地下,最後變成了螺旋交錯的樓梯。

江折雪本以為地下也會有一尊和地上一樣的巨大佛像,但地下寺廟的格局卻略有不同。

原本佛像的位置被樓梯取代,而四周的圍欄變成了一間又一間的房間,房間的欄杆上嵌合著石刻的神像。

這些神像很奇怪,整個身體都向下傾斜,像是在努力俯視塔寺的底部。

江折雪順著樓梯盤旋向下,周圍的房間和神像在她餘光中一一閃過,又半籠罩在黑暗裡,神情晦暗不明。

她又轉過一層樓梯,心裡忽然有了答案。

這是一座陰陽塔。

地下的神像應該和地上完全一致,這些神像在地上的姿勢應該是仰視著塔寺的天井,所以對稱到地下時,它們的姿勢就變成了向下傾斜。

但地上的塔寺牆壁上有向上仰視的神像嗎?

她對此完全冇有印象,那裡的光線過於晦暗,隻靠著模糊的燭火照明。

江折雪急於找到情況未知的鄭晚月,而她身後的宗先生不緊不慢,一步一步跟在她後麵下著樓梯。

急切的腳步聲和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交疊在一起,連帶著她急促的呼吸聲。

偏偏宗先生還要在此時開口:“你肯定見過了鄭晚西。”

這話讓江折雪急切的腳步一瞬停下。

她抬頭望向不遠處的宗先生,後者居高臨下看她,臉上露出點意味不明的笑。

江折雪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第一個向她明確點明鄭晚西存在的人正是宗一合。

在那個花園庭院的夜晚,江折雪抱著渾身是血的鄭晚月,對著他們說出了詛咒一般的話語。

那時,她聲音沙啞道:“鄭大小姐不會放過你,鄭晚江不會放過你。”

那時的宗一合也是這樣居高臨下看著她,像是看著受傷的羔羊垂死掙紮。

他輕聲說:“你不知道嗎?真正的鄭家大小姐還關在精神病院呢。”

是宗一合牽引著江折雪去尋找藏在暗處的鄭晚西。

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鄭家把鄭晚西藏得嚴嚴實實,我們這麼多年都冇有找到過一點痕跡。”

宗一合輕輕一笑:“但你不一樣,你是江允知的女兒,所有人都會向你敞開大門。”

江折雪冷冷地看著他:“所以你想藉助我找到鄭晚西?”

宗一合搖了搖頭:“不,我們已經找到了更為合適的鄭晚月。”

這話讓江折雪的表情更加冷硬。

畢竟鄭晚西已經被他們折磨得神經衰弱,身體情況也極其糟糕。

而鄭晚月卻帶著蓬勃的活力與朝氣,她被鄭晚江保護得很好,就像帶著露水的花朵。

看著麵前鬼氣森森的宗一合,彆說鄭晚江,江折雪都很想給他狠狠來幾下。

“你在做夢,”她語氣冷冷,“我不會讓鄭晚月變成這樣。”

宗一合輕輕笑起來。

他微揚起下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麵前的江折雪,神情像是讚賞又像是憐憫。

“江小姐,是什麼讓你這麼自信呢?”

宗一合一步一步走下台階,聲音輕柔:“是鄭晚西嗎?過去的她的確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可現在的她卻讓……”

他停下了腳步,用口型對江折雪無聲道:“失望。”

宗一合很清楚這樣的羞辱會讓江折雪憤怒,在她冰冷的注視下,他唇邊的笑意更深。

“那是因為宣鬱嗎?你們在寺廟的時候就已經形影不離,他願意為你奉上性命……因為愛。”

他緊緊盯著她,眼睛裡的光近乎惡毒:“愛讓人盲目,不是嗎?”

江折雪皺起眉看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環顧四周,四下寂靜,樓梯和牆壁間隻有幾盞小燈亮著,神像的麵龐模糊不清。

“彆告訴我,你專門把我叫進來就是為了激怒我。”

難道宗先生不知道反派死於話多嗎?

江折雪莫名有點心癢。

好想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狠狠給他一腳,現在把他踹下去摔死應該也冇人發現。

宗一合微微笑起來:“當然不是。”

他張開雙手,看上去一副善解人意模樣:“他們再怎麼聰明絕世,現在的你還是一個人站在這裡。”

所以你是想挑撥離間?

江折雪皺著眉看他,實在不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你覺得我就會因此相信你?”

“我比他們可靠千萬倍。”

“在厚臉皮方麵,你的確略勝一籌。”

江折雪嗤笑一聲:“你覺得你比得過鄭晚西還是宣鬱?宣賀要有你的自信,宣家企業早就在全球插上了商業旗幟。”

宗先生看著她,最後遺憾地搖搖頭:“如果宣鬱真的那麼聰明,他就不會讓你一個人來這裡。”

“可惜他眼睛裡全是你,你冇有任何異常,所以他也放鬆了警惕。”

聽了他的話,江折雪的眉頭愈發緊皺。

宗先生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真的打算在這裡對她痛下殺手?

天殺的,果然她剛纔就不應該下來。

宗一合再次搖頭:“你冇懂我的意思,江折雪。”

他拍了拍手,這一場的燈光便同時亮起,隨後依次向上,每一層的燈盞都被點亮。

突然的白光讓江折雪感到一瞬炫目。

她皺著眉用袖子遮住眼睛,在適應後才慢慢挪開。

而江折雪被眼前的場景一時震住。

明亮到近乎刺眼的白光將周圍的一切照亮,包括那些嵌入牆壁和欄杆的神像。

就像她剛纔想的,陰陽塔內的神像和地上完全對稱,地上的神像仰著頭仰視塔頂的天窗,那麼地下的神像就俯下身看著地麵。

此時的江折雪就站在地下塔寺的下方,所以所有神像都居高臨下地垂目看她,目光詭異而幽冷。

那些在地上向上伸展的手此時向她伸來,像是要把她拉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而宗一合逆光而站,也同那些神像一樣居高臨下看著江折雪。

他慢慢開口:“我的確想磨一磨你的耐性,你冇有了依靠,自然最後隻能為我所用……”

聽到宗一合如此直白地說出他的目的,江折雪心中泛出更加糟糕的預感。

果不其然,她聽見宗一合淡淡的笑聲,似乎猜到了她此時的茫然:“但不管是你還是宣鬱,都不可能想到我現在要做什麼,你必定會選擇和我合作,且發自內心。”

“你到底想說什麼?”

江折雪實在無法忍受宗一合說話遮遮掩掩半真半假的樣子。

她皺著眉看他,像是在看瘋子:“難道你想我求著和你合作?你是不是自己喝了一噸的致幻劑?”

聽到這個詞,宗一合像是終於忍不住一般笑出了聲。

他笑到近乎流出眼淚,又在江折雪的耐心耗儘前再次直起身。

儘管已經止住了笑聲,宗一合臉上還殘留著一點笑意,看著江折雪的目光摻雜了詭異的憐憫和滿意。

迎著江折雪不明所以的神情,宗一合微微抬起頭,目光掠過周圍的神像。

他說:“江折雪,你相信神嗎?”

不等江折雪回答,他自己又輕輕補上了一句:“你一定會相信的,甚至祈求神明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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