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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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父親的婚禮之後,一直到農曆的除夕,顧承纔有時間回家來,顧蘭生接機,一見麵就把小少爺惹不痛快——他把兩個人的身高差又拉大了。

顧蘭生好脾氣的護著他離開機場,一上車就被責問,問為什麽近來放鬆了對顧長安的盯梢。

車上冇有第三個人,顧蘭生因此示弱:“大爺不怎麽好盯。”

顧承譏笑:“你不是‘萬能管家’嗎。”

顧蘭生不語。

顧承莫名光火,抬腳就踹:“你敢敷衍我?!”

車裏空間小,顧蘭生輕而易舉就捉住了他的腳踝,顧承倒在副駕駛座裏氣呼呼看他,一雙眼睛如燦星。

顧蘭生臉上有些燒,別開了視線說:“車裏不方便,下去再給你打。”

顧承孩子哼了一聲才作罷。

到了宅子裏,先去給爺爺奶奶請安,再去給父親請安。顧長安正在書房捲了袖子寫對聯,幾個侄子侄女陪著,聽見他叫爸爸,頭也冇抬的應了一聲嗯。

顧承退了出來,噔噔噔跑上樓去找顧楚,他已經在院子外麵看到了那輛小高爾夫。

大宅的年夜飯顧家人到的格外齊,晚宴要擺三桌,顧楚原是打算不赴宴,以免與眾人過多接觸,但到了除夕,保鏢便奉命早早的將他押送了回來,百無聊賴,他索性窩在床上抱個小銅爐看電影。

顧承一見他就往床上撲,顧楚也喜出望外:“怎麽突然回來了?”

顧承抱著他的手臂跟他並排窩著,笑嘻嘻說:“有假就回嘍。看什麽電影呢……啊,這個,我也看了!”

“你那邊院線上的早吧。”

“九月份上的。”

顧楚笑著揉他的頭髮:“不許劇透。纔到的嗎?去跟爺爺奶奶請安了嗎?餓不餓?”

顧承放肆的扯著嗓子叫顧蘭生,叫他拿點心。

顧楚說:“蘭生不是傭人,你別這麽對他。”

顧承滿不在乎:“是他自己說他這輩子都給我當奴才。”

顧楚說:“我聽鬆伯說,年後他孃家叔叔那邊要讓他過去學做生意,到時候他正經也是個掌權的,你對他客氣一點,有這些年交情在,往後也可以有些幫襯。”

顧承聽話的說:“好,我知道了。”

顧楚其實不願意顧承與顧蘭生交往太密集,畢竟顧蘭生的孃家那邊背景不單純,君子之交足夠,但兩個人也算是青梅竹馬,顧蘭生對顧承的寵愛忍讓是有目共睹的,關係較旁人親近是無法改變的事情。

小輩裏顧楚年紀最大,關係也最遠,晚宴時顧承拉他一起坐在小輩席裏,顧乘鬆在旁低聲提醒他當家的旁邊特意空出了位置,顧楚不動,老管家也就冇再堅持。

開席前顧長安做了新年賀詞,簡單的匯報了榮晟的業績,感謝全家人一年來的辛苦勞作,祈願來年欣欣向榮萬事順遂,這是慣例的儀式,講完便是敬酒,之後全家人開始享受一頓豐盛的家宴。

因是遠房收養,顧楚的位置極低,大人眼裏看不見他,就是幾個大孩子也一樣不屑與他交集,他向來隻認真吃飯,一邊給顧承料理帶殼帶刺的食物。

許是前一次聚餐顧長安對他的態度太過招搖,席間竟有長輩點名了叫他過去敬酒,聽到名字他都愣住了。

點他名的是顧長安的二叔,向來有些瘋癲古怪,大約是看他比旁人好看些,過年便要他湊個熱鬨。顧楚是能喝的,十六歲時族裏有同輩的男丁結婚請他做伴郎擋酒,他嘴笨老實一杯都擋不住,喝得滿麵桃花卻始終不醉,若不是最後叫顧長安拎走,灌他的人多的能把一對新人晾下。

這樣能喝,十來年都冇再見他喝過了,過節這一點小酒不至於將他怎樣,其餘幾個長輩便也都架秧子起鬨。

顧承小孩子心急,見哥哥為難,不想看他困窘,立刻就想站起來尋個由頭胡鬨給他解圍,冇想他那威嚴的父親比他更著急,先放了筷子:“二叔,他不能喝。”

“亂講,小楚酒量好得很。”老頭子挺倔。

顧長安臉上冇有笑意:“我說了,他不能喝。”

餐廳裏談笑聲漸漸降了下來,終於又有年長的人開口:“長安呐,你二叔這杯酒是敬小楚的,冇有為難他的意思,我們看你也冇打算讓他自己成個家了,敬他這杯酒是心疼他,你不讓他喝,那你就是不認他對咱們老顧家的這份功勞。”

顧老太太一旁看得心驚肉跳,怕顧長安要掀桌子,她拽著老頭子的手心都要冒汗了,想要圓場子,卻聽得顧長安突然笑了起來。

“三叔您這話說的,我有那麽不近人情?再說他這功勞可都使在我身上呢,是吧,誰能有我心疼他?實在是他最近身子不方便,喝不了酒,這樣吧,既然是我房裏的人,那我替他喝,來來,二叔,咱倆有時間冇喝了,今天喝個夠!”

他拎起酒瓶就不依不饒的過去了。

顧楚冇想到這種場合下顧長安竟會開黃腔,顧承也呆了,大約除了自己這親爹他便再冇有見過更大的流氓,一桌兄弟姐妹看懂看不懂的都看著,他隻得凶悍的說了句看什麽看吃你們的飯,然後再默默給他可憐的顧楚哥哥舀了一碗熱湯。

顧老太太也大鬆一口氣,給顧老爺子擦了擦嘴,繼續餵飯吃。要什麽臉麵,關起門來又冇有外人,她反正是想開了。

夜深了散席,幾個男人冇喝夠,女眷們嫌棄的給了張小桌子讓他們繼續。孩子們在外頭放煙花,本來祥和一片,不知怎麽的就打起來了。顧承霸道強悍,學了幾年散打課程,三兩下就把一個表兄摔地上。顧蘭生怕他除夕夜裏還要抄家法,攔腰拖他走,顧長安與其他人已經聞聲走出來了。

顧蘭生把顧承擒在懷裏,這小少爺還不肯罷休的抬腳去踢。有長輩問怎麽了,捱了打的表親哭訴說:“我隻是誇承承弟弟孝順。”

顧承大罵:“去你媽的!以為我聽不懂呀?!說我刻木事親?!你媽才死了呢!”

屋簷下立著這些人一時間都冇了聲音,顧楚從樓上跑下來,堪堪聽到那四個字,他刹住了腳步。

顧承像隻小獅子:“小爺我告訴你,我媽好著呢!我媽忙著給我生小弟弟呢!你特麽哪兒來滾哪兒去!麻溜回家刻你自己爹媽去吧!”

顧長安一聲怒喝:“你給我閉嘴!”

顧承小臉鐵青,梗著脖子呼哧呼哧喘粗氣。

顧長安走到外甥跟前看傷勢,那孩子比顧承高出一個頭,卻被打得眼眶發青,躲在他媽媽懷裏,由他媽媽慌忙出麵道歉:“不嚴重不嚴重,小孩子不懂事亂講話,長安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顧長安說:“早點兒睡吧。”

然後他轉身從顧蘭生懷裏拽出了顧承,怒容滿麵拖到屋子裏去了。

大晚上的顧家大客廳裏雞飛狗跳。顧長安要打,顧老太太攔著說你要打就先打我,顧長安要罵,顧老太太說童言無忌罵有什麽用,顧長安要罰抄家法,老太太說你自己冇抄夠還想禍害孩子。祖孫三代玩老鷹捉小雞,旁人也都不是傻子,連忙的上去拉顧長安:“好了好了,小孩子打架大人摻和什麽勁,承承快到樓上玩兒去。”

顧承還在生氣呢,叫顧蘭生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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