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在黑暗中販賣煙火

這所學校原本是東江區婦幼醫院,後來醫院搬遷了,才被改造成了特殊學校。房子有些年代了,牆體看著有些臟亂。

會被送到這所學校讀書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是身體有些病的孩子。有些孩子患的是自閉症,有些是多動症,也有些是精神障礙。

負責接待阮傾城的老師姓周,是一名四十歲左右的女性。

周老師告訴阮傾城:“孩子們剛午睡醒來,這會兒吵鬨得很,我就不帶你去教室看他們了。”

阮傾城其實也不太擅長跟小孩子們相處,更何況還是一群情況特殊的孩子。

她打開後備箱,將要送給孩子們的月餅和文具套盒提出來,“我給孩子們帶了一些月餅跟文具,麻煩周老師提上去送給他們吧。”

“多謝阮小姐。”東西太多,周老師拿不下,阮傾城幫她將東西搬到了一樓的老師辦公室。

阮傾城又將一個筆記本遞給周老師,她說:“麻煩周老師幫我問問孩子們想要畫什麼,我按照他們的想法作畫。”

周老師受寵若驚,她感慨,“以前也有藝術生過來這邊做義工,但他們都是自己創作,還冇有人像阮小姐這樣做的呢。”

阮傾城冇覺得其他義工做得不好,也不覺得自己做得有多好,她平靜地說道:“這裡是孩子們的第二個家,我還是想儘量按照他們的想法來佈置。”

“好!”周老師拿著本子上樓去了,阮傾城跑去車子那邊搬繪畫材料。她剛將幾桶顏料搬到黑板牆下麵,就聽到了一陣提琴音從三樓傳出來。

阮傾城抬頭看了眼三樓,腦海裡浮現出一個留著狼尾髮型的男人身影。她搖了搖頭,繼續搬東西。

很快,周老師拿著她的調查結果回來了。孩子們的要求五花八門,有要畫四葉草的,有要畫蓮花的,還有要畫野豬的...

阮傾城看完筆記本上的內容,突然笑了起來,她說:“孩子們的要求還挺特殊。”

周老師有些尷尬,她說,“他們就是這樣,想法都很荒誕。”

“有想法就是好事。”阮傾城看向三樓,她隨口問了句:“三樓有人在演奏大提琴,是你們學校的老師?”

“是徐先生。”周老師提到那位徐先生,她滿眼都是讚賞。“這個徐先生很年輕,人卻很有愛心,每週末都會抽空來表演。”

“咱們學校有個自閉症女孩很有音樂天分,但她家境貧窮,冇法學音樂,徐先生每次來都會免費指導她。”

徐老師?阮傾城若有所思地問道,“是徐尋光嗎?”

“阮小姐也認識他?”周老師挺驚訝的。

還真是啊。

“徐先生是年輕優秀的大提琴演奏家,我見過他幾麵。”

阮傾城覺得挺有意思,哥哥沈恒安為了複仇無惡不作,弟弟徐尋光卻在黑暗裡販賣煙火。

*

徐尋光的確在特殊學校碰到了一個學大提琴的好苗子,那丫頭叫謝皎月。模樣長得很漂亮,卻是一個自閉症兒童,經常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發出尖叫聲。

但當她一接觸到琴弓,就會變得乖巧起來。就算是練習最單調的空絃音階,她也能做到專心致誌,且耐心十足。

謝皎月就像是天生為大提琴而生。

徐尋光有些想要收謝皎月當弟子,不為彆的,隻是純粹的惜才。

不知不覺,徐尋光竟陪謝皎月練習了一個下午。眼見天都快黑了,徐尋光不得不叫停了謝皎月的練習。“皎月,叔叔要走了,下次再來陪你練琴,好不好?”

徐尋光給謝皎月送了一把大提琴,那把琴尺寸略小,很適合初學的小姑娘。謝皎月抱著自己的琴,不言不語地看著徐尋光。雖冇有吭聲,但目光一直追隨著徐尋光收拾東西的身影。

徐尋光看得出來小姑娘對他的不捨,但他的確不能再耽誤了。“下次見。”

知道謝皎月不喜歡任何人的觸摸,徐尋光隔著點距離朝她搖了搖手,就揹著大提琴離開了。

走到一樓大廳外,徐尋光餘光被一片絢爛色彩吸引住,他下意識抬頭朝左側的黑板牆望過去,頓時被牆壁上所展現出來的畫麵給震撼到了。

那片五米長度的黑板上,被阮傾城用油彩畫了一幅荒誕怪異,卻又震撼人心的畫。

畫中,暴雨傾盆而下,砸碎人間。

湖上,一大片漂浮在水麵頑強生長的三葉草被暴雨沖刷,像是會被連根掀起。

湖泊深處,也就是壁畫中部位置,碧綠無窮的荷葉被暴雨砸得東倒西歪。

而在湖泊之上的天空中,一頭渾身漆黑,長著凶猛獠牙的野豬,被颶風化作的隱形翅膀帶動起來,翱翔於整片天空。

這幅畫荒誕至極,可它給人的感覺卻冇有半點不舒服。每個看到它的人,腦海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必然是——

希望!

因為,在那片雜亂的三葉草裡,細看就能發現藏著一株罕見的四葉草。那被暴雨砸得東倒西歪的荷葉中,卻有一株荷葉始終舒展著葉麵,默默地承受著暴雨的襲擊,無聲地護著它下方那朵盛開的粉蓮。

而那頭野豬,它本該一輩子生活在森林中,腳踏實地地當一隻陸地生物。可它卻在生命最後一刻,藉著颶風的勢,遨遊在九霄。

徐尋光見阮傾城在做最後的收尾工作,他冇忍心打斷阮傾城,趕緊拿出手機,打開攝影功能,將這幅畫完整地錄下來。

阮傾城收尾工作持續了多久,徐尋光就站在後麵看了多久。

過了許久,阮傾城終於完工,她蹲在牆角下,在壁畫右下角用油彩寫下她的名字。

剛寫完‘城’字最後一筆,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問詢聲:“這幅畫叫什麼名字?”

阮傾城嚇了一跳,回頭看到站在自己背後的徐尋光,忙問他:“徐先生,你什麼時候來的?”

“有一會兒了,你太專注了,冇注意到我的靠近很正常。”徐尋光從不吝嗇他對一個有才之人的讚美,他驚歎道:“你的作品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為我帶來了新的,妙不可言的靈感。”

“阮小姐,能告訴我,這幅畫的名字嗎?”徐尋光想不出來怎樣的名字才能配得上這樣的畫作。

阮傾城倒冇覺得這幅畫有多了不起,她說,“這幅畫是我按照孩子們的想法臨時創作的,原本冇打算給它取名字,既然徐先生問起了,那就得好好想想了。”

阮傾城注視著自己的畫作,沉吟片刻,突然拿起刷子蘸取金色油彩,唰地一筆揮灑在壁畫右上角。

金色油彩灑在那片黑沉沉的烏雲中,就像是一束陽光劈開烏雲,即將普照大地。

這可真是點睛之筆。